灼热的夏风卷起地面的沙土,吹动枪尖红缨,李檀孤身一人立于城门前,看着前方整齐划一的队伍,面色如常,甚至慢慢露出笑容。 他仰首对薛铖道:“薛将军,许久不见。” 薛铖向他微微颔首,却拿不准李檀究竟想做什么。 似乎知晓他疑惑,李檀挥动红缨枪,高声道:“薛将军,你可还记得那日我败于你剑下,你说了什么?” “等什么时候有长进了,再来向我拿你的枪罢。”薛铖眸光微动,慢慢吐当时出所言。 “将军竟还记得。”李檀轻抚枪身,道:“将军南行前将它还给我,从那时至今,末将不敢有丝毫懈怠,勤学苦练。如今将军返京,不知可还能与末将一战?” 薛铖微喟:“李檀,你可知这一战不比当时。” “将军,你若能赢,末将愿为将军开此城门!”李檀断然答道。 此言既出,众人俱惊。有宁王亲信更骇然失色,急忙遣人报信与宁王,又冲上城楼怒喊:“李檀!你是想反么?!” “国之危矣!”李檀头也不回高声道:“能者上任领兵北伐有何不可!我李檀舞象之年入骁卫,一枪挑遍京城。薛将军今日若胜我,便能胜这京城全数高手!如此本领难道要因你们一己之私折损于此、然后眼睁睁看着北魏铁骑践踏我大晋山河?!” 那亲信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重复乱臣贼子。 而薛铖顺势接话高声道:“诸位,薛某无意谋逆,此番返京原是因废太子逼宫危及陛下,如今陛下虽安,可北魏狼子野心侵我大晋北疆!薛某只请各位弟兄放我入京面圣、求旨北上御敌!” “花言巧语!”那宁王亲信又指着薛铖大骂:“贼子莫要巧言令色扰我军心!北疆有数位将军坐镇哪里轮得到你操心?”又对李檀道:“李檀!你若敢擅开城门,以同罪论处!” 李檀只当耳旁风,对薛铖道:“今日守城的是我李檀,不必听旁人多言。薛将军,愿请一战!” 薛铖定定望着他,伸手慢慢覆上剑柄,应道:“请。” 此时,城墙上所有目光紧紧盯着城门前的两人,宁王亲信还欲叫嚷,被人捕捉痕迹地挤去了一旁。 薛铖下马拔剑,食指轻点剑脊,稳步走向李檀,不徐不疾。 李檀不着痕迹地调整步伐,待薛铖近身三丈之内,蓦然一抖枪身,疾步朝薛铖攻去! 金石交击之声骤然响起,薛铖稳稳抵住袭来的枪尖,感受到透过剑身压来的千钧之力,心下不免有几分赞许。 李檀的功夫着实见长。虽一如当初的直白与凶悍,但其中的力道和速度已非同日而语。 一击未中,李檀换招再攻。他的眼黑白分明,仿佛只有薛铖与他的手中剑,再看不见其他。 面对眼前缭乱的枪法,薛铖见招拆招,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交击的脆响和迸溅的细微火星,累月奔波途中反复思量权衡的问题突然找到了突破之点。 宁王的势力尚未稳固。否则,这乱战之中,城墙上但凡有人放冷箭,就足够威胁到薛铖的性命。 面对京城与皇宫两重布防,薛昭睿的心腹显然不足支撑,而权衡之下,他更倾向控制皇宫而非将薛铖拦于城外。故而守城将士大多都是骁卫中人,也只遣了一两个亲信盯着,而启用李檀做守城将领,只怕更是在赌、在试探安定侯府的忠心。 至于为何控制皇宫…… 薛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一剑格开李檀,角度刁钻力道之大瞬间将他震开。 薛昭睿绝不会弑君,否则他斩废太子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会被冠上栽赃设计储君的罪名,届时加上太/祖遗诏,他绝不可能登上帝位。他只能死守皇宫,守着昏昏沉沉的承光帝,一边寻找遗诏一边说服承光帝立他为太子。唯有这样,才可能坐上龙椅。 只可惜…… 李檀大喝一声,足底发力一步蹬出,枪身抖动,银亮的枪尖晃出一道道残影,飞快向薛铖冲去。薛铖纹丝不动,慢慢调整执剑的姿势,待李檀逼近时蓦然错身,挥剑斩向枪头! 承光帝绝不会留着那封遗诏,而薛昭睿更不会想到遗诏会有两份! 叮地一声,李檀只觉有万钧之力压下,手臂被震得发麻,几乎要握不住红缨枪。薛铖眼中冷光毕现,贴着枪头挥剑横削,在李檀来不及反应之时切向他的颈项之间。 生死瞬间,李檀脑中一片空白。 待扬起的尘土落定,雪亮的剑脊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冷汗从颊边滚落,滴落于剑尖。这致命的一剑最终停在李檀喉头半寸之处,冰冷的杀意流转于剑刃,令他不敢妄动。 但最终,薛铖只是抬眸对李檀道:“李檀,你输了。”伴随着话音落地,李檀的枪头顿时出现一丝裂纹,随后断裂于地。 李檀怔愣片刻后突然大笑道:“好,我李檀服输!”言罢高声喊道:“开城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