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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取所需,各有所用。

    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好人,好与坏,都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她心头思忖着,前头的听兰却停了下来,阿九跟着驻足,抬首看前方,原来她们已经走到了主北院中。

    听兰不看她,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那扇雕花繁复的花梨门,“大人就里头,没有大人的传召奴婢不敢擅入,姑娘自己进去吧。”

    阿九略点头,也不多言,只目送听兰离开。忽然左胸又是一阵疼痛,她压抑着喉头的呻|吟,咬紧了牙关,抬起袖子随意拭了把额上的细汗,吸一口气,这才提步进了院子。

    两个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迎面而来,见了阿九,不由分说拔刀将人拦下来,质问道:“什么人?”

    她冷冷看一眼那把指着自己的绣春刀,平静道,“乾字的阿九,求见大人。”

    “乾字号的?”其中一个微微凛眸,瞥一眼她隐隐浸出血迹的胸前,声音似乎有些恼意,“你就是昨晚上说府里闹刺客的人?”

    阿九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是。阿九求见大人。”

    “你……”

    那锦衣卫还想说话,屋子里却传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冽的,冷凝似玉。

    那音色美极,喜怒难辨,掩尽一切情与思,仿佛高山绝壁间牵出了一派流丽,在禾雀风中徐徐荡染开。

    随意得近乎冷漠的语调,轻描淡写:“谁?”

    阿九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只见那两个锦衣卫连忙回身,朝房门的方向揖手,神色毕恭毕敬,“大人,乾阿九求见。”

    “阿九……”

    房中的人似乎不认识她,语调有些疑惑,极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沉吟了半晌方淡淡道,“让她进来。”

    两人诺诺应声是,回身狠狠瞪一眼阿九,那眼神像要将她吞吃入腹,挥了挥手,“大人让你进去。”

    她仿佛没看见那几道带着敌意的目光,也懒得深思,只低眉敛目,提了裙摆施施然上台阶,抬起双手,“吱嘎”一声,缓缓推开了那扇紧紧合着的房门。

    入眼是一扇大屏风,分列梅兰竹菊四君子,笔墨淡染,画工精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儿,夹杂一丝冷冽的香,出奇地好闻,并不浓郁,浅浅薄薄,是男子常用的龙涎熏香。

    阿九绕过屏风,却见厅中跪了一地的锦衣卫,他们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大气不闻。

    她目不斜视从他们中间穿过,在隔断内外间的珠帘前屈膝跪下,不敢抬眸,目光落在膝前一尺的位置,沉声恭谨道,“大人。”

    里头的人并未作声,一室之内皆静默。

    他不开口,阿九自然一动不敢动。胸口处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了,血水一丝丝浸出来,将身上的水蓝朵花苏绣浸染成妖异的红。然而她仿若未觉,静静跪在地上,面容一如既往的柔顺而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阿九的神思抽离的前一刻,珠帘后方终于发出了一丝响动,似乎是青瓷相撞,清脆得悦耳,良久,一个声音传出来,仍旧波澜不惊,“你重伤未愈,起来吧。”

    阿九低声应是,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珠帘后头,隐约瞥见一抹月色的白,干净得不染纤尘。她心下皱眉,隐约觉得眼熟,似乎……似乎在何处见过。然而未及细想她又移开了眼,敛眸在一旁站定。

    “你说……昨晚府中有刺客潜入?”珠帘后的人又徐徐开口,语速仍旧和缓,却透出寒意。

    脑子里回响起听兰的告诫,冷汗在刹那间浸湿了小衫。然而她面上却一丝不露,微微颔首,仍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是。”

    “很好。”那人嗓音里沾上三分笑意,“宋同知,你听清楚了?”

    阿九面色微变,侧目扫一眼那群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听见宋直的声音响起,沉声道:“属下自知失职,恳请大人责罚。”

    “你险些误了我的大事。”里头的声音仍旧听不出喜怒,那人说完略顿,似乎思忖着什么,未几,又听闻他再度开口,语调里透出几分悲悯的意味,叹息道:“你的这些手下不中用,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至于宋同知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姑且自剜双目,小惩大诫。”

    这话说出来,使得一室俱寂。

    宋直深深埋着头,双目赤红,沉默了良久方道,“……多谢大人,属下领命。”

    阿九静静地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垂在广袖下的两只手却死死握成拳,精心修剪的指甲很漂亮,此时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袭上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分明是和煦的春令天,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格上的万字回水纹倾泻而入,不偏不倚照在阿九身上,她却如置冰天雪地。

    冷汗顺着耳际的发滑落下来,良久,珠帘后的男人又道,“行了,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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