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臣庇佑,至少也算多条生路。更何况,她体内还有一只金蝎蛊,不甘心就死,眼下似乎就是个绝地翻身的机会。 她半眯了眸子细细琢磨着,忽闻金玉的声音传过来,感叹道:“其实大人对殿下是真的好啊,知道宫里闷,便想着带您去外面玩儿。这座皇宫,外头看上去光鲜得很,其实就是个四面都被红墙围起来的鬼地方,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走出紫禁城。” 钰浅斜了她一眼,叱道,“才说你最近有长进,怎么又开始口没遮拦了?咱们做奴才的怎么能这样想,传出去只怕又要连累帝姬了。”说着稍稍一顿,又欷歔道,“当初我进宫的时候听过一个说法,说我们能入宫来侍奉主子是三生有幸,主上都烧了高香才积来的德。” 金玉取来广袖衫替阿九穿戴,嗤了一声道:“这宫里哪儿就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要不是为了殿下,谁乐意来趟这浑水?” “别怨声载道了,做宫女总比当嫔妃好,年满二十五还有机会出宫,那些个娘娘才可怜。”钰浅说,“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到头来争个什么?自古帝王皆薄情。” 阿九的面色骤然黯淡下去,转头看窗外,漫天晴空万里云卷云舒,落在她眼中却都变得凄冷起来。 ************* 花灯会是大凉盛事,定在每年的七月初一,乞巧前的节令,别有一番深意。京都四处张灯结彩,万人空巷,人们覆面具,揣红线,提花灯出行游街,热闹非凡。未出阁的少女若是遇上心仪的男子,便以手中花灯相赠,若两情相悦,男子题诗灯上,促成一段良缘,若不然,男子便将红线送出,祝其早日觅得良人。 皇帝昏庸,佞臣揽权,世道愈发地不安稳,人们对花灯会的热情却日益高涨,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细想来,生在这动荡不安的年岁,谁都说不清往后会发生什么,及时行乐不是件坏事,总不至于抱憾终生。 夏令时节,万物都同人似的,懒懒散散的没精神,就连天都黑得晚。酉正时分,碎华轩里撤过晚膳,丞相果然如约而至。 谢景臣换下官服,头戴四方巾,穿绢白直裰,一身戾气尽皆消褪,俨然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立在院中遥遥一望,帝姬绕过汉白玉石屏走了出来,着杏白褙子裙,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不施脂粉,婀娜多姿,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走过来,盈盈的浅笑挂在嘴边,走到跟前儿时却像愣住了。一直都知道他模样好,却从未见过他这样斯文干净的扮相。他的五官极精致,一笔一画都是鬼斧神工,往日里的行头是蟒袍曳撒,浓墨重彩之下光华万丈,倒掩盖了本来的清雅。 帝姬看得发愣,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不加避讳。他负手俯视她,好半晌才淡淡道:“有这么好看么?”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是晴天霹雳,在她脑子里炸出一朵花来。阿九恍然回过神,登觉尴尬无比,忙不迭地移开眼看别处,声若蚊蚋道:“确实好看。” 倒还挺实诚。谢景臣挑眉,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别过头将喉咙打扫一番,这才又回过身看她。伸手往前头一比,沉声道:“御辇在外头候驾,殿下请。” 阿九觉得窘迫,简直是无地自容。上回发烧一定是把脑子烧坏了,居然对着他傻看那么久,简直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她有些别扭,迟疑了半天挤出个“有劳了”,复又提步逃也似地往外走。 背后钰浅和金玉静静观望着,隔了老远,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却见帝姬闷着头朝前冲,忽的像被什么绊了下,身子一崴险险栽倒下去,被丞相伸手扶住了。 手掌握在小臂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阿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她愣了愣,抬眼看他,他面上的神情波澜不惊,甚至显得淡漠,似乎没有同她说话的打算。 她抬眼朝四周张望一番,心中隐隐明白过来。看来再位高权重还是有避讳的东西,碎华轩门口的地方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他也知道避嫌。因垂下眼帘朝后退开一步,微微颔首,“多谢大人。” 他对掖了双手朝她见个礼,又是一副冰冷疏远的模样。阿九微抿唇,也不再言声,转身登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