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正哭得入神,骤然被唬了一跳,转过头压低了嗓子嗔他,“做什么?” “……”皇子在她面上打量一遭,登时一副吃了黄连的神情,挨着她的耳朵嘀咕道:“皇后在世那样刁难你,你倒还挺伤心。” 她大感无奈,左右张望一番见没人注意这方,这才低声叱道:“没规没距的,守灵的时候不能说话,这道理没人教过你么?” 挨了训,元成悻悻一笑,忽然目光飘忽望向殿门口,指了指道:“咦,那不是老师么?” 话音甫落,直教阿九心头一跳。她回身去看,只见雨水连绵的殿外缓缓走来一个着素服的人,身影逐渐清晰,面容如玉,眉眼似画。 和别的高官显贵不同,他身边没人伺候,自己手里撑着伞,入了殿中将伞收起来一递,边儿上有眼色的太监连忙去接。 众人见他来,纷纷拱手作揖,唤谢大人。他走过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香案旁的太监似乎是个新手,见状想上前递香,被一个身旁的太监一把给拖了回去。 她有些失落,视线中他拈香行礼,轻烟后头隐约映出他的手指,似乎沾了雨水,修长而白净,形容优雅仪态万千。他没有看她,这令她感到沮丧,转念又觉得自己很幼稚,当着这么多双眼睛,难不成还要过来嘘寒问暖么? 男人和女人不同,理智永远凌驾在情感之上。 外臣和内廷众人不同,祭拜完便能离去,不必留下来守灵。是以谢景臣敬完香便旋身去了,从她身旁侧身而过,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投过去,只见她跪在蒲团上,也许因为元气大伤,脸色不好,背脊还有些佝偻,看上脆弱无助。 心中百爪千挠,然而碍于人前不能与她说话。昨夜的事让欣荣帝姬那么一闹,他倒没什么可怕的,可一个不守妇道的名头安下来,对一个人女人来说是莫大的伤害,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个帝姬。牵扯到她,逼得人不得不顾忌,他要忍耐,尽管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也要一丝不露,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步子迈出了殿门,外头的雨势愈演愈烈,他站在白幡下看天色,阴雨绵绵,同今儿的日子倒是相衬得很。沿着长廊徐徐踱步,拐了个弯迎面遇上一个人,拱手喊了句大人。 他微微侧目瞥了眼那人的手背,指尖缓缓捋着麻袍下的念珠,“怎么受的伤?” “让皇后给抓的。”谭桐面儿上挂不住,半晌才回道,“疯婆子的力气奇大无比,费了属下好一番功夫才给制住。” 他一哂,又道,“入宫有什么事?” 谭桐道:“回大人,府上来了个女人,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属下见她一身的苗人打扮,料想是大人的旧识,便没打发她走。” “苗人打扮……”谢景臣听得皱眉,半眯起眼道:“她叫什么?” 谭桐摇头,“多的属下不清楚,只知道她和您同姓,也是姓谢。” 第4章 .13@家 天气不好,天上的雨止不住地下。雨点落在油伞上,力道又重又狠,噼里啪啦一阵作响,沉闷刺耳。天上黑压压的,仿佛一不留神儿就有浓墨泼下来,谭桐跟在谢景臣后头,两人一道驱马出紫禁城。 回到相府约莫巳时,两排锦衣卫钉子似的立在门前,手压佩刀,面冷似修罗。见丞相回来,立在台上毕恭毕敬地揖手作礼,他翻身下马,掸了掸袖袍随意道:“她远道而来,安顿好了么?” 一个小厮忖了忖,上前试探道:“没有大人示下,奴才们不敢擅作主张,只让那姑娘在偏厅候着大人回来。” 他淡淡嗯一声,径自提步跨门槛。雨势渐小,朦胧雨丝中看诸阁,高低冥迷不知西东,平添几分烟雨江南的意蕴。穿过抱月游廊,便能瞧见后院里的成片花树,远远瞧,朗风亭下立着个娉婷的身影。着青蓝乌摆,布带束腰,头上缠着绣花头巾,听见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额前的银饰叮当作响。 周遭都是雨,只见一个男人从廊下缓缓而来,洁白的丧服随风摆起一角,有种乘风归去的意态。她蹙眉看他,神情愣愣的,话到嘴边儿又给咽了下去,只定定观望他,目光迟疑,似乎带着几分不敢确定。 他走近了,垂着眸子朝眼前的女人一瞥,神情淡漠:“木清,你来京都,所为何事?” 一别七年有余,故人相逢,即便感情寡淡,起码的虚与委蛇也该有,像这么开门见山直奔正题的着实少见。谢木清脸色一滞,好半晌才迟迟地回过神来,听他这么问,眼眶霎时便红了,垂着头低声道:“阿爹临终前,交代我将一样东西送入京都交给太后。” 谢景臣眸光微闪,又听她沉声道:“我原也不想来麻烦大人,可是紫禁城守卫森严,我在皇宫外头守了三天,没有潜入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