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曾和拓跋焘微服私访过,他曾经对贺穆兰说过“我做了什么惊人之举你别担心”之类的话,所以当贺穆兰看到这位陛下挽着袖子一屁股坐在卢尔泰身边胡乱搭讪的时,除了眉毛扬一扬,倒没显现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我看这位兄弟武艺不错,怎么称呼?”拓跋焘露出雄壮的肱二头肌,问已经敞着上衣的卢尔泰。 “我是卢尔泰。” “咦,你鲜卑话说的真不错!许多卢水胡人说鲜卑话有口音。” 拓跋焘有意套近乎,上来就夸。 果不其然,卢尔泰眉开眼笑地回道:“我们走南闯北,各地的话都会说一些,鲜卑话又不难学。不过我们这几百人里,也只有一半会说鲜卑话。会说汉话的更少。” “听花将军说,你们来平城讨生活的,我看这位壮士的打扮,是以贩鱼为生?你这么好的本事,为何不干的别的?” 卢尔泰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拓跋焘。 “怎么,你瞧不起贩鱼的?” “我为何要瞧不起贩鱼的?” 拓跋焘莫名其妙地问。 在他治下,士农工商样样齐备,若是缺了哪一样,他才真叫头疼呢! 卢尔泰见拓跋焘并无虚伪之意,便开始告诉他为何他们只能做这些。 “我们都是卢水胡人,虽说魏国没有按人等约定做什么事,可我们大多语言不通,要是做了别人的护院打手一类,主家要惹出什么人命,我们经常还要给主家背黑锅。我们也看不懂汉字,一到签契约的时候,有人一年写两年,两年写五年,还有骗我们工钱的,所以对我们来说,单纯卖力气或者做买卖倒比长期雇工要容易生活。” 卢尔泰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神情黯淡地开口:“若不是夏地现在混乱,我们也不愿意到魏国来。每一个关卡和城门都要层层盘剥,我们从夏地出发时还带着一些财帛,可过了四座城而已,钱就已经没了。我有个同伴不愿把他阿母做的衣服给那城门官,一下子争执了起来,马上就来了镇戍兵把他抓走了。魏国每个军镇都有那么多士卒,竟是什么都管……” 拓跋焘听着他的回忆,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都管我们叫杂胡,若是给鲜卑人十份的工钱,给我们只有一二,若是我们抵抗,就说我们想要作乱,让皂隶去抓我们。皂隶则最喜欢这种事,把我们抓起来后,就要我们拿钱赎自己,否则就出不去。” “是啊,我就被抓过一回!说好的修一面墙四斗米,只给我一半,还说我做活偷懒!” 旁边一个卢水胡人插嘴。 “他们就是觉得我们是夏国来的,好欺负罢了。” 卢尔泰哼了一声。 “赫连大王在的时候,过的虽然苦,可是我们却不曾理他,夏国这么大,哪里都去得。等到了魏地,竟是连门都过不了。” “这么说,你们倒是喜欢赫连勃勃做大王的时候了?”拓跋焘支起腿,不咸不淡地问他。 “谁会喜欢那个疯子!”卢尔泰瞪起眼睛。“我们只不过是想吃得饱饭,穿的起衣服,不让家里人挨冻受饿,谁当大王,管我们什么事?魏国打夏国,我们吃不上饭了,我们就自己护着自己,跟赫连大王有什么关系?” 这些卢水胡人,竟然都不承认自己是夏人。 就连一旁的贺穆兰都听出来了,原来这些卢水胡人认为自己只是住在夏国境内的卢水胡人,不属于夏国,当然更不属于魏国,不过是刚好在那里生活而已。 这也是稀奇,夏国统治秦州几十年,卢水胡人竟然都不觉得自己是夏人。 想来在魏国境内的那么多胡人也大多是这种想法。 若没有归属之心,当然也就频频作乱了。 “那北凉呢?你们为何不去北凉?那不是卢水胡人聚居的地方吗?” 拓跋焘感兴趣地问。 “他们喊我们‘东人’,不敢收留我们。”卢尔泰悲戚之色渐起,“明明是同根同源,却因为我们留在夏境而不肯接纳,我们天台军抵抗大魏的铁骑,为的是保护家中的儿女,他们却认为我们会引起魏国震怒,不愿意接纳我们。可笑的是我们自己来了魏境,到没有什么人说要把我们杀了报仇……”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有什么好报仇的。” 拓跋焘摇了摇头,“沮渠蒙逊就是太小心,也不知错过多少好事。” 卢尔泰说到这里,见拓跋焘一脸深思,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是魏国什么大官吧?我说了这些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