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贵弄了个水盆舀点水,意思意思朝着火泼了一记,然后躲在上风头中气十足地大喊:“乡亲们加把劲啊!救火要紧,多舀点水,莫偷懒!” 反正有这许多人忙着救火,火势转眼就能压下去,少他一个出力出不了大事,多他一个鼓劲倒能多点力道。 路小,地方窄,曹富贵躲懒的地方在上风头,烟少风小,离孙家这一窝子挺近,他摸摸下巴,觉着有点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一转头,正看见孙家的宝贝孙留根跳着脚骂骂咧咧,小小年纪脸上表情狰狞又凶残。倒是孙光宗的弟弟孙耀祖,那个孙家二傻子,老大的个子拧着眉头,瞪眼指着柴屋嗬嗬直叫:“油瓶,油瓶!” 曹富贵顿时一激灵,想起来了,他娘的,拖油瓶那小狼崽子呢?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正住柴屋的吗?他立时蹦了起来,扯过孙二傻大声喊道:“拖油瓶呢?乔应年,他人在哪?” “柴屋,柴屋!油瓶在里头。” 二傻也急,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听他讲话的人了,揪着曹富贵就不放。 富贵脑袋一懵,来不及拨开这又高又壮的二傻子,只得高声冲着对面的曹支书吼:“三阿爷,还有人在柴屋里,拖油瓶没跑出来!” 曹伟岩听这话一惊,忙喊人查看,但柴屋是火头,烧得正凶,哪里进得去人?他又急又恼,让人把孙光宗拖过来问话。这下孙婆子急了,嗷一声从地上蹿起来,又撕又打地撒泼,满口污言秽语,死命护着儿子不让人拉。 “拉我儿子作甚?个黑心肝的小畜生,烧死也活该,偷粮放火,只差杀人咧!唔爹娘教训个瘟生,下十八层地狱油炸炸还欠够……” 她声音尖利,在夜里嘶声咒骂,一头花白的头发随着寒风披拂,明灭的火光下,黑灰和着眼泪鼻涕糊在皱纹密布的干瘦脸上,显得可笑又格外凄厉。 附近帮忙的队员听她这样喊着,手上都不由慢下来,窃窃私语。 孙家婆子平日是不太会做人,刻薄自私,拖油瓶在她家也就是饿不死,过得比以前地主家的长工都苦。如今遭报应了,连屋子都让那拖油瓶点了,真是不知哪世造的孽,冤家聚头。不过话说回来,小小年纪敢抢粮放火,真不是什么善类,如今也不知还有命没命。 曹支书恼了,瞪眼厉声喝道:“闹什么?火烧屋梁了,孩子人在哪儿?你还想闹出人命来,让老严把你们都抓起来送公社,吃颗花生米才肯安心是吧?” 孙婆子听着严杀头的名字浑身一抖,总算安分下来,嘴里喃喃咒骂着“讨债鬼”、“早死早超生”,到底不敢再闹了。 孙光宗站在曹支书面前,整个人萎了下去,蹲在泥地上,打着酒嗝结结巴巴地说:“人,人在,在屋里头。个白,白眼狼,点了我家屋子,烧死也活该!白,白费粮,粮食养他了!” “你!” 曹支书气得仰倒,看着这样的火头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孙家这一窝子哭的哭,骂的骂,傻的傻,凄凄惨惨偏又让人恨得咬牙。 曹富贵听着孙光宗这酒鬼的刻薄话,心里一沉,拖油瓶真的就这么烧死了?明明,明明这小子在梦里活得很长久,在饥荒年头还跑到他家里头找扳指,后来才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