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为何城中突然冒出那许多金兵,但大宋疆土难保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此地混入这许多金兵,恐怕别处也亦然。 蓦地想起在山庄曾听叶君生提到,潜在金国的血刃飞鸽传书说,金兵有一部分并未在金土境内,而今一想才觉恍然。 金国佯装与宋结盟,边关之战又假意归顺诈降,量来是为了拖延时间。 由此可见这一计划蓄谋已久,绝不止一年半载那么简单。 * 这一觉昏昏沉沉好像睡了很久,梦里见到罗青轻抚她额头,嘴中还在责怪她没有早些回家,菜还没烧好呢,狗也没有喂…… 奚画在梦中颔首,正要转身去厨房,一抬眼便看到一股殷红的血自她发际流下来,将脸分作两半。 罗青眯着眼睛问她:小四啊,年后到底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娘? 年后,年后…… 依稀记起数天前在院中和她玩笑,原来她一直惦记着。 奚画抹着眼泪哭:娘,我要成亲了…… 要成亲啦?是好事啊,怎么不早说呢? 她笑容和蔼。 下一瞬,狼牙棒便狠狠在敲头上,脑浆迸裂。 鲜血洒在脸颊,温热粘稠。 “娘!” 奚画猛地惊醒,一睁眼满面都是泪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窗外的日光直直射入眼睛,她觉得很刺目,眸中又酸又疼。 “小四。”身边有人抱她,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奚画紧紧揪着他衣角,再偏头,阳光依旧照着眼疼,她忙侧过脸,缩在他怀中。 “关何,我做了个梦……” 似是宽慰地伸手抚着她发髻,正要问是什么梦,蓦地想到她梦中落泪,应当也不会是好梦,关何话哽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梦里的事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可我胸闷得很。”奚画望着墙,呢喃道,“你说……为什么会有金兵攻进城里呢?城郊不是有军营吗?还有禁军呢?顾将军在城内,他们怎么会……” 说到一半就感到喉咙干涩,她咳了两声,摇头道:“好渴……” “你坐这儿等会。”关何松开她,起身去倒茶水。 水是凉的,凑合着咕噜咕噜喝完。 太阳还是太刺眼,她皱着眉躲开,捧了茶杯背过身问他,“书院里的人……金枝他们,勇谋他们,你见到了吗?” 午夜金兵入侵,正是酣睡之时,量来也鲜有人逃脱,他一路只记挂着奚画的安危,不曾注意旁人。 “没见到……”想了想,又补充,“早上瞧着不少人沿山塘河往下游走,也许他们亦在其中。”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奚画才问他:“那我们呢?我们要去哪里?” 见她情绪俨然已经稳定,再不似先前那样哭闹,关何既喜又忧,于她手背上握了握。 “往南边走罢,那里应当还是太平的。” “南边……很远吧?我们怎么去?” “不妨事。”他语气清淡,“交给我去办,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休息。”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除了交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奚画讷讷颔首,抬眼时,向西的日光直射入眼,忽而有些目眩眼花,她忙抬手去遮挡。 “怎么了?” “没什么。”奚画定了定神,“就是头晕得很……” 现下已过午时,她身心疲倦,大哭了一场又没进米水,自然头晕。 “你先躺下睡会儿。”关何替她拉上棉被,柔声道,“我去找些吃点来。” “哦。”奚画听话地应了一声,甚是乖巧地合上眼。 因为哭得太厉害,她两眼肿的通红,关何轻抿着唇,指尖往她眼底下拂过,心头暗暗一叹,这才起身出去。 青口镇亦遭金人烧杀抢掠,镇上的境况不比平江城好,满目疮痍,遍地死尸,别说买马,连人也不见几个。 难道要徒步而行? 这是最坏的打算,不仅慢沿途的危险也更多几分。 留奚画一人在木屋里,到底不放心,走了一阵没有收获,关何只得先回去。 天色渐黑,而今四下动荡混乱,粮食紧缺,方圆十里未曾有人做买卖,他在路上射了几只鸟雀和野兔,想着拿来充饥也好。 屋外已成暗蓝色,推门进去,房内也是一片漆黑。 大概是听到动静,奚画悠悠从床上起身,试探性地开口: “关何?” 他将野兔放下,“是我。” 闻这声音的确是他的,奚画才松了警惕,摸索着穿了鞋,坐在床边。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