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能夸口啊。”奚画不由打趣,伸出两个指头来,“八抬大轿和书院我可都记下了,你届时别抵赖。” 关何握住她的手,微笑,“嗯,我若抵赖,你怎么罚都成。” 她不在说话,靠在他胸前,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心跳。 眼前一幕一幕闪现的,都是在书院中的情景。 摇头晃脑念书的冉先生,一大清早就爱课试的左先生,平易近人的院士,还有老喜欢罚她跑马场的雷先生…… 一瞬间,金枝,勇谋,五一,颜七,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无比清晰。 她很想念,很想念在书院的日子,那时才真的是无忧无虑,能说能笑…… 品仙节后,王五一在酒楼还意气风发地举杯:“明年大家就要进京赶考了,等五年后,十年后,咱们再来此地一叙。管他是大官也好,是乞丐也好,我们聚在一块儿,喝个酒,听个戏,就当还在书院时一样!”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时光如今只能成为一段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关何。”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恨金人。” * 在荆州城内住了三日,采办好日常用物,又另买了匹马,眼见两人都休整得差不多了,第二天清晨时关何便去向客栈掌柜付了帐,准备出城。 此时已经入冬,即便处在南方,但冷起来也是要命。奚画心疼他驾车劳累,因说去寻个车夫来,江陵地大,不似在平江那么不方便,要雇车夫也不难。 关何下车去向客栈马商询问车夫的事,她就在车上抱了手炉坐着,正靠着软枕打瞌睡,耳畔忽闻得些许吵嚷声。 “怎么又是你啊!自个儿病了残了去找大夫看看,没得别在我们店门外躺着,影响咱做生意!” 伴随着一阵闷哼闷响,想来是被打了。 奚画在心里默默地对此人同情了一番。 他应当是没钱看病,也没地方住才流落街头的。而自己若不是有关何,眼瞎目盲,身无分文,大约也会如他一般罢。 思及此处,又愈发的感激他。心头愣愣地想,自己这一生能遇上他,可真好。 关何从马商那儿雇了个车夫,正自客栈后院出来,迎面便见那矮树下横躺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脏乱,手扒着树干哀哀呻/吟。 就算不在乱世,繁华城内也不缺这样的可怜人,起初他到没在意,待得自那人身边经过时,侧目一扫,顿觉他容貌面熟。 止步细细打量后方认出,这是兰亭书院家财万贯的娄方亮。 关何着实怔住。虽说平江城陷落,大批人流离失所,但他家有权有势,哪怕钱财被金人搜刮了去,如何也不会沦落至此。 呆了半晌,约莫是看到他没动静,一旁的车夫便笑着解释说:“公子是瞧他可怜啊?这人得的是不治之症,也就那么几天了,撑过去,一了百了,人也轻松。” “不治之症?”听他口气好像知道点什么,关何回头问,“怎么,你认识他?” “他来这儿十多天了,客栈里头的人都认识。啊哟,说起来真作孽啊,刚来客栈那时候穿得可光鲜了,住要住上房,吃要吃山珍海味,身边儿还有个随从跟着。结果后来得了病,大夫说没得治,只隔了一天,那人啊脸就瘦得看不出模样来了。” 他家底还在,就是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