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道:“夫主竟是连辩都不让阿岚辩一句?” 凄楚的嗓音,不知能软化多少儿郎的铁心,可王樊却恍若未闻,足下的步履稳稳地,一步一步,顿也未顿。 “夫主!”眼看王樊就要行到门前,陆岚心中一急,再顾不上女子当有的矜持,快步飞奔上前,探手扯住那片翻飞的衣袖,低声泣道:“阿岚与夫主自幼相识,即便算不得夫主和阿莞那般青梅竹马,却也曾共饮一壶酒,此时此刻,难道夫主真容不得阿岚一句辩解之言?” 不知是因“阿莞”二字,还是因提及往事之故,王樊抬起的脚,空中微滞,继而落回原处,人便这般停在了门前。 陆岚心中微微一喜,正欲继续出言,掌心中却骤然一空,攥在手里的衣袖,已被扯去。 王樊侧身而立,往日里高远的双眸含满漠然之色,冷冷看向泪眼婆娑的陆岚,“你还有何话要辩?” 疏冷平板,丝毫不带半点波澜的语气,落入陆岚耳中,心头苦涩至极,她深吸一口气,目露凄然,“我知晓,阿然恨我,怨我,当初若非我邀阿莞前往安康,也不会途中遭山匪洗劫,害得阿莞失了性命。” “可我早已悔了啊!”她失声恸哭,缕金线绣边,华贵非凡的长袖下,紧紧蜷曲在掌心中的十指冰凉彻骨,“我与阿莞自幼相伴,即便姓氏不同,血缘非亲,但读书识字,习琴学画,春至踏青,冬来赏雪,这一日一日,又岂会比旁人少去半分情谊?自阿莞出事这三年来,又有谁知我夜夜难眠,一闭眼便是那日山匪掳人的噩梦!” 一声一声宛若杜鹃啼血的哭诉在书房中回荡,王樊静静看着眼前梨花带雨,悲痛难抑的女子,眼底终是泛起了一丝涟漪,可这绝非是为陆岚,而是为另一张清美的容颜。 三年,伊人已逝三年。 陆岚言,无人知她三年夜不寐,可又有谁知他同样三年远走游历,有家不回的决绝? 郊外踏春时初遇,玄武湖中泛舟赏莲,还有热闹喧嚣的庙会市集…… 这建康城中,失了一人,于他而言,却是失了一心。 瞥及王樊眼底的恍惚,陆岚突然一步上前,扑入他怀中,精致的面容微微昂起,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望着王樊,哽咽道:“嫁入王氏,非我所愿,亦非我能阻,可我既已为阿然之妻,岂会不知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且我与谢氏姑子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的算计于她?” “这对我,根本无半分益处。” “退一步而言,即便我当真要对谢氏姑子不利,也断然不会选在今日,又在府中动手,哪岂不是……” “够了!” 悲戚的哭诉,哀婉的神态,非但引不来王樊一丝心怜,反倒让那双恍惚的眸子一清,那一丝涟漪荡然无存。 一声低喝后,他用力地,甚至是近似粗暴地掰开紧紧搂在腰间的玉臂,继而抬手将倚在怀中那具温软的身子一推—— “王陆二氏联姻所谓何事,你心知肚明,若非为此,你以为今夜会如此平静?” “陆岚,我王氏,并非是你陆氏,你最好将此话谨记于心。” 冷冽的声音落下,王樊看也未看踉跄倒地的陆岚一眼,转身跨门而出。 倘若不是顾忌王氏的名望声誉,他根本不会迎娶这样一个女子过门,更不会选择将此事压下,那张信笺,是敲打,可又何尝不是在宣泄心中淤积的怒意。 他非是意气用事,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一言一行,皆需顾全大局。 今夜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伤的只会是王谢二氏的情谊。 毕竟,无论如何,陆岚乃是他王樊明媒正娶的嫡妻。 陆岚双眸圆瞪,含在眼中的泪水翻滚落下,怔怔望着已消失在门外的王樊,不敢置信方才将她推到在地的人,便是自己爱慕多年,温雅有礼的王樊。 她识他七年之久,即便他在人前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可却从未对谁有过这般粗暴的举止,今日,今日…… 陆岚紧紧攥住胸前衣襟,心中痛楚,难以言明一丝一毫,她缓缓垂首,一双泪目中,忿恨,怨毒,哪还见方才半分凄然悲伤。 “……崔莞,你已死了,为何还霸占着他的心!” 稳稳前行的马车上,阖目养神的崔莞鼻间莫名一痒,止不住打了一道响亮的喷嚏。 坐在车架上扯着缰绳的墨十八面不改色,心中却在嘀咕,莫不是主子念人了? 当然,此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