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冀面色微变,他抬眼看向高堂上,一脸冷意的殷贵妃,唇角颤了颤,犹豫片刻,终是应道:“是。” 殷贵妃心底怒意渐起,却面不改色,继续问道:“为何?” “儿、儿臣本想,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若他死在雍城,自是再无后顾之忧。”刘冀目光略有些闪躲,但仍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倘若他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殷贵妃未必会起疑,可惜,自幼起,刘冀最怕之人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孝明帝,而是眼前容貌如花似玉,时常一副温婉如水的母妃。连连冷声质问下,他心已慌,哪还能振振有词? 知子莫若母,刘冀要能思及此事,又岂会让刘珩抓了把柄?殷贵妃怒上心头,砰的一下,玉手重重拍在沉香云纹长几上。 刘冀忍不住一颤,再抬眼时,一片墨影当头笼下,原本坐在堂上的殷贵妃,一脸怒容行来,于他身前站定。 “此计是谁呈于你?又是谁亲去雍城行事?” “是、是阿梵。” 阿梵?略有些耳熟的名字传来,殷贵妃芙蓉面上的怒火微敛,微微眯起的凤眸若有所思,她在儿子身旁安插了几枚棋子,故而对于刘冀提及之名,未觉陌生也是常事。 见她如此,刘冀心中一定,原本惶惶的神色,霎时转为痛苦与不干,“母妃,阿梵为此事已命丧刘珩之手,儿臣……” “你口中的阿梵,是巴陵秦尚?” 说来也是刘冀自食苦果,殷贵妃正细思儿子身旁有无一名唤阿梵的幕僚,被刘冀这哀声一惊,又目及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顿时便忆起了刘冀口中的阿梵是何方神圣。 下一刻,殷贵妃方缓不过须臾的神情刹时间沉下,冷厉无比,她盯着目瞪口呆的刘冀,寒声一喝:“说!” 被这般森然的目光盯着,纵使屋外**明媚,刘冀也恍如置身冰天雪窖,他喉结勉强上下一动,咬牙言道:“是,阿梵确为巴陵秦尚,可秦氏毁于刘珩手中,阿梵对他恨之入骨,此次松口让刘珩北征,本就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当初阿梵所言也未错,一旦北征凯旋,便是父皇也压不住他了啊!” 说着说着,他好似壮起了胆,一把扯住殷贵妃的广袖,又道:“原本只要神不知鬼不觉令刘珩战死,便可捂住天下人的眼,那皇位也就名正言顺落在儿臣头上,有何不……” “啪——” 一扇耳光,生生打断刘冀的急言,更是打得他头晕目眩,攥着广袖的手一松,下意识抚上脸颊,半晌方得以回神。 刘冀捂着**辣的左颊,侧回头,对上殷贵妃扭曲狰狞的面容,“母、母妃……” “蠢货!” 多少年,即便得知刘冀喜好男风,豢养娈童,行事无度,殷贵妃也未曾如此叱过一句污言秽语,不但刘冀呆滞,便是守在门外,隐隐听到一丝动静的宫婢宦者,也不由惊诧万分。 殷贵妃缩回同是泛起痛楚的手,垂下寒冽的双眸,居高临下望着神色滞空的刘冀,莺声如刃,“你以为,我不知秦氏覆灭的内情?你莫要忘了,若非你身上淌有楚氏血脉,寒门又何如会帮衬与你?” 刘冀呆滞的眼神渐渐回明,他张了张口,却不已是骇得不知该说何话,当初他因色心算计巴陵秦氏,乃是暗中行事,所用之人又是心腹,根本无声张的可能,母妃怎会知晓? “秦尚心智机敏,又是博学多才之辈,敌明我暗,他若铁下心算计,刘珩又怎能轻而易举的攻破魏人?甚至连周肃都手到擒来?” 殷贵妃不似刘冀,寒门之所以得与士族相抗衡,大多是因她而起,以寒门卑女之身入宫,从低贱的宫婢一步步走到今日冠绝六宫的**妃,哪怕当初陇西李氏出身的李后,也难抵其手段,郁郁而终。 而在拢住帝心的贵妃帮衬下,寒门也以史无前例之姿,直冲云霄,十数载光阴,便隐隐有了与世家抗衡的势头,若非孝明帝忌惮世家最后一丝未明的底蕴,今日韶华宫中所居的,就非是殷贵妃,而是楚后。 这样一位才貌心智皆非比寻常之人,三言两语间,便看破了秦尚的布局。 “母妃的意思是……”刘冀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殷贵妃。 “只怕秦尚早已得知真相,即便不是他亲自查出,也是有人刻意送到他眼前。”殷贵妃冷笑一声,厌恶的扫了眼刘冀苍白的脸庞,衣抉翻飞,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方才所坐的锦席。 “不……怎可能?”刘冀低声喃喃,他不愿相信,榻上如此温柔,夜夜**缱绻的阿梵竟会背叛他,可对秦尚的了解以及殷贵妃的话,均让刘冀心知肚明,此事,为真! “啊——”嘶声大吼,他抬手一挥,将几面上精美的樽盏尽数扫落,噼里啪啦好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见他发狂,殷贵妃无怒无怨,执起尚带余温的玉盏,抿了一口香茶,润了润咽嗓,待刘冀踹翻长几,渐渐止声后,方叹声言道:“眼下,刘珩既然敢当众言出周肃里通外敌之事,手中定是掌握了不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