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气,如玉般的手指勾动弓弦,张弓如满月。 程立雪听到利箭破空声响,但是这次,他糊涂了,他无法辨明这一次箭是从哪个方向而来,甚至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身后有千万支箭铺天盖地,程立雪魂飞魄散,但是决断的时间至是一刹,因为一刹过后,就会定生死。 等程立雪反应过来身后追命的利箭是三支后,他明知如此,却不能左闪,无法右躲,甚至连俯身都不能!因为三支箭联袂而至,发出的破风声音互相影响,让他无法准确判断箭头的高低来作出应对。 避无可避,程立雪大喝一声,抬手在马儿臀上狠拍一记:“走!” 黑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程立雪却自马背上腾空而起,他扭腰转身,长腿斜扫,扫落一支箭,却躲不开同时而来的第二支,右肩狠狠一疼,是箭镞咬肉,但最致命的第三支,却直冲他胸口而来。 程立雪回手,死死地握向第三支箭,同时身形如断线纸鸢,向后急跌,狠狠倒地。 眼冒金星,几乎吐血,程立雪停了会儿,才勉强从地上探身,他还未坐起,就看到眼前马蹄闪现。 程立雪怔住,他仰头,望见在苍茫天色下,是陈国公主秀丽绝伦的脸,她右手持弓,左手搭箭,正对准他的眉心。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躲闪不了。 全场哗然,却又寂然无声。 程立雪心头一叹,手松开,掌心的那支箭无声跌落,他望着陈兰桡,片刻后轻轻一笑:“很好,我愿赌服输,你动手吧!” 程立雪说完之后,微微仰头,闭目等死。 意料中那射穿透露的箭却不曾来到,程立雪听到陈兰桡的声音响起,问道:“这般死在我手上,算是折辱你么?” 程立雪微微皱眉,道:“不,死在你手上我毫无怨言。可叹我自诩英勇无敌,却不过自高自大,如今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女子也不能小觑,尤其是如公主这般的女子。” 耳畔是那少女轻笑了声:“这还像句人话。” 程立雪拧眉大叫:“你要杀就杀!莫要羞辱我!” 陈兰桡说道:“怎么你竟这般敏感,我随口一句话,就认为是羞辱……只怕你还不知何为真正的羞辱……”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沉郁。 程立雪不解其意,陈兰桡却又道:“算了,那柱香该烧完了吧?”她自言自语般说了这句,就听远处那传令官后知后觉地大叫:“一炷香毕,比试结束!” 程立雪蓦地睁开眼睛,见陈兰桡正收箭入囊中,小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他震惊无法置信,一时连肩头疼痛都忘了,挣扎着叫道:“你为何不杀我!” 陈兰桡淡淡看他一眼:“你就当我改变主意了吧!”她说完之后,转身打马,缓缓离开。 有几个跟程立雪相熟的将领们此刻飞奔而来,有人将他扶起来,连问如何。 有人道:“方才那小公主跟大哥说什么了?幸得她毫无经验才拖延了这些许时候,也是大哥洪福齐天,让香正好烧完了。” 又有人道:“没想到这贱人箭术这般了得……不过她愿望落空,不会回去哭鼻子了吧?” 几人才欲说笑,程立雪喝道:“够了!谁许你那么称呼陈国公主的?” 被斥那人不明所以,只好闭嘴。程立雪看着陈兰桡离开的方向,最终摇了摇头,在众人簇拥下前去疗伤。 陈兰桡提着弓,随着白马沿着校场而行,心中却想到昨晚上她夜探陈源的一幕。当时她回到殿中,夜不能寐,又惦记思奴跟陈源,想来想去,便出门去探陈源。 陈源殿内,那仇先生仍守在榻前,望着他满头白发,微光中竟让她有几分踏实,看着仇先生俯在桌上,像是睡着,陈兰桡便放轻脚步,走到陈源跟前。 陈源闭着双眸,面色缓和了许多,不复之前受伤垂危时候那种颓败的铁青色,陈兰桡靠近了,跪坐在榻前,呆呆看着兄长的脸,不知不觉眼睛已泪水模糊。 她跪坐良久,才抬手擦擦泪,轻声道:“哥哥,我来看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忍不住探手出去,轻轻握住陈源的手。 陈源动也不动,陈兰桡低着头:“我心里很难过,恨不得这一箭是我替哥哥受了,如果这样,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痛苦了……”她忍着欲哭的冲动,低声道:“太子琪是个混蛋,公子燕归也不像是个、是个……可是他却让仇先生救了哥哥,又帮我给思奴找乳娘,哥哥……” 她本想说燕归不像是个“好人”,可想到他所做的那些,却又不忍说出口。 不知为何,心头一酸,泪落更急,纷纷打在陈源手上,于他的掌心汇聚成小小的水流。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