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语气一沉:“自然,本官只是四品御史,根基薄弱,跟着我,或许不是一个好选择,甚至不如谁也不跟的好,你再仔细想想。” 言罢,她抬脚出了书阁,往承天门问案去了。 苏晋承谢相之学,自小明敏透彻,洞若观火,不到十八便高中进士,历任翰林编修,县衙典薄,府衙知事,又作为御史巡按年余,不是看不透这宦海沉浮,有人摇桨亦有人掌舵。 修筑行宫这样大的事,凭沈奚之智,柳朝明之能,他二人怎会不知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这回登闻鼓之案,外间看起来扑朔迷离,实际不过宫里几个始作俑者故弄玄虚。 柳朝明与沈奚分明知道,却按之不表,秘而不发。 为甚么? 苏晋明白这朝廷势力林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每走一步,要顾及时局。 她甚至能理解沈奚因家人之故,深陷于时局之中,所以他谋定而后动,凡事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她看不透柳朝明。 那个暗室是甚么?他所谋求的又是甚么? 苏晋做不到对所有的案子缄默不言。 她想起晏子言临行刑前,对她说的话——这朝廷万马齐喑,总要有人发出声音。 但愿有朝一日,有闲人,有御史,能为我提上一笔,让晏子言,许元喆这样的名字重见天日。 苏晋自承天门问完案后,回到都察院已是酉时了,天早已黑透,宫门各处都掌起灯火。她刚迈进书阁,打算将案宗稍作整理,忽然发现翟迪还站在远处等她。 一见苏晋,他大拜而下:“良禽择木而栖,下官翟启光,这一生愿为大人鞍前马后,九死不悔。” 苏晋沉默着看了他一阵,将手里的卷宗连并着登闻鼓中毒女子的画像交到他手里,将三殿下与礼部的纠纷简略说了,吩咐道:“你跟着礼部去三王府拿人,想必还会遇到诸多掣肘,但本官限你在三日内,找出与画像相似的女子,且问清事件缘由,你能做到吗?” 翟迪对着苏晋恭敬一揖:“最难做的大人已做了,余下的不过照章办事,若下官连这都办不好,日后也不必跟着大人了。” 苏晋回京后原住在接待寺,可她眼下的身份留宿此处实在不合适,好在覃照林路子广,不出两日,为她在城东置好了一处宅子。 宅子是两进院落,覃照林将他的糟糠妻接过来打点膳食,再雇了一个唤作七叔的管家,总算有了落脚之处。 苏晋又将登闻鼓案子的卷宗反复看了数次,许多疑点都要等山西巡按御史的回函来了才有答案,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这桩案子里,曲知县与徐书生是故意在登闻鼓下自尽的,可最后一名去世的女子分明是被人下了马钱子之毒。而此毒要服下后数个时辰才毒发身亡,具体发作时间因人而异,可那女子为何那么巧,偏偏到了承天门敲过登闻鼓后,就毒发落水了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端倪,才造成这样的巧合? 赶去敲登闻鼓的路上?登闻鼓本身?还是承天门外的护城河? 这一日,苏晋下值后,先去承天门细细查看了登闻鼓,并无蹊跷,又来到护城河前,蹲下身仔细去瞧河水。 言脩与宋珏本与她一道下值,见苏晋没走,他二人也不敢走,只好与她蹲作一排,不明所以地盯着河水看。 覃照林已赶了马车来接苏晋了,看他三人这样,于是自一旁探了个头问:“这有啥好瞅的?”又道,“大人您想沐浴了?回府俺让俺媳妇儿给您烧热水去。” 苏晋摇了摇头,站起身:“去跟守卫借一个木桶一根麻绳。” 覃照林照办,宋珏嫌他粗手粗脚,自己将麻绳往木桶上系了,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打水。 正这时,覃照林忽然叫了一声“殿下”,然后扑通一下跪了。 宋珏闻声,抬头一看,只见护城河的另一头有两人高高立于马上,正是十二殿下朱祁岳与十三殿下朱南羡。 他心中一惊,往前倾的同时重心失衡,带着在一旁掌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