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羡愣怔地望向苏晋,半晌,才道:“你说真的?” 苏晋点了点头。 然后朱南羡的嘴角就动了一下,他像是很高兴,却又不敢情真意切地表现出来,似乎怕惊扰这一个美梦,喉结上下动了动,才将那即将浮于唇边的笑咽了大半下去,目光灼灼如星:“那好,等天再暖和些,路再好走一些,等你要来南昌时,我便跟皇兄请个旨,离开南昌两月来京师接你。我打快马日夜不停赶路只要十日,带你回去时,我就陪你慢慢走,我……” 可他这话终究是说不完了。 自苍茫的风声里,自城西的寺庙处,忽然传来一声古钟悲鸣。 悠悠钟声回荡,一共十二下。 朱南羡记得这钟声,那是置于城西昭觉寺佛塔顶楼一口老钟了,每有和尚撞钟,都响彻整个应天城。 一下是撞晨,两下是撞暮,三下是春来,四下是雁归去,七下是谷雨纷纷,八下是霜降授衣,九下是清明祭故人,十下唯愿国祚绵长,而十二下,是国丧。 国丧是天家嫡系去世三日后才当有的仪制。 今早父皇还尚在宫中,那这沉重的,悲切的,带着些许慌乱与警醒的钟音又是为谁撞响呢? 朱南羡一动不动地站在短亭外,高空有烈阳,墙根荒草长,凛冽的春风拂过他的衣袍,眸中闪烁二十余年的星光忽然熄灭。 第91章 九一章 第三卷 :曾以爱温柔沧桑 九一章 景元二十五年正月初七, 朱悯达携家眷在昭觉寺祈福。 那一天,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清晨进寺门的时候, 他仰头看了眼位于佛塔顶楼的老钟, 钟身要五人合抱, 每撞一次,钟鸣便会响彻整个应天城。 应天应天, 应天而生,应天为王。 当年朱景元占领南京,改南京为应天府时曾对朱悯达说,悯达你看, 这天下就该是我朱家的, 我是应天而生的王,是我救黎民于水火,而你,就是这江山的下一任主人。 时至今日,朱悯达已想不清为什么走上了这样一条鲜血淋漓的路。 他只知道, 他生下来就是储君, 那些庶子们,狡诈的,阴狠的,狂放的, 想要夺他的储君之位, 他们该是要抢不过他的。 因父皇说过了, 这皇位就是他的。 羽林卫整军而入, 把守住昭觉寺各院门,寺中主持前来相迎,合手行得是佛礼,朱悯达回礼时,下意识回身看了一眼。 小小的朱麟正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也行了个佛礼。 朱悯达淡淡地笑了一下。 清晨的风很凉,裹挟着熟悉的香火气袭来,令他想起多年前。 十三是景元二年初春出生的,彼时朝纲已定,天下民心渐归于一处,待十三会说会跑会有自己的主意,父皇与母后便带他来昭觉寺祈福了。 那是景元五年的事了,十三与自己并排立在帝王帝后身后,他还是小小的,就如现在的麟儿一般,但行礼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的。 朱悯达一直觉得遗憾,等到十七到了能来昭觉寺的年纪,他已与阿婧成亲无法伴驾了,他们兄弟三人还未曾有一回一同陪父皇母后祈过福。 进得昭觉殿,先跟佛祖拈香叩首,便由小僧引着,去后头的庙宇焚香诵经。 香是檀香,诵的是妙法莲华经。 一切万物,如是因,如是缘,如是果,如是报。 宇殿不大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