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行商的几个线人藏得再深,被沈苏找出来至多只需半年,一旦这案子被查出,就算与大人无关,沈苏还有晋安帝势必会对大人,十殿下与四殿下起杀心。” 柳朝明道:“所以你该去问问朱弈珩,既要做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手脚为何如此不利落,这样的活口怎么能留?” 钱三儿揖下身去:“大人莫怪,胡县令几人当初都跟着十殿下出生入死,殿下他难免于心不忍,以为已安排得很妥当,谁知沈苏竟有这样的神通。” 柳朝明道:“罢了,现在问责毫无意义。”他看着钱月牵,“苏时雨这个人心细如发,城府极深,三日前她前脚离开胡府,后脚就派了凤翔卫前后把守府邸,不准任何人离开,你以为你此番派转马使去灭杀活口的事她不知道?她与沈青樾怕是一两日前就吩咐暗桩盯上你了,你是打算让这转马使一路引着她找证人吗?” 钱三儿愣了一愣,夺门而出,过了片刻回来,对柳朝明深揖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已照大人的意思,派人去截杀转马使了。” 言脩思虑着道:“可是我们如今动也不能,不动也不能,实在太被动,不啻于坐以待毙。”他想了想,“诚如钱大人所说,陛下或沈苏二人知道那万万两纹银是作何用途,势必会对殿下与大人下杀手。” “他们现在就不会下杀手?”柳朝明道,“你以为沈青樾执意让四殿下回京是为什么?” 不提那一道“杀无赦”的密旨,也不提倘若朱南羡出征回来,能否容得下北境有一个势力庞大,胸怀夺|权之心的藩王,这些年厮杀下来,党羽立场之争的残酷历历在目,任谁踏上了这条路都没有退路。哪怕柳朝明在此之前一直作壁上观,直到两年多前朱昱深出征之际才表明立场,可在此之前,他因那三枚玉玦残片的盟约做出的事,足以让朱南羡对他杀伐不留情。 朱南羡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确实出乎了柳朝明的预料,他承认那个从来没被他看好过的十三殿下确实有了些帝王的模样,可朱南羡继位两月就出征了,他凭什么要因为他仅两月的表现就改变他花了十年时间斟酌选定的立场?他凭什么要为任何人,任何原因改变他的立场? 他变了就会止干戈?他变了晋安帝就会信?朱家十三一路沥血走来,难道不会因为他的善变而觉得与虎谋皮,因此杀心更重吗? 立场这种东西,只要选定最好不要改。当初的沈青樾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立场不坚定处处留后路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沈青樾也是运气太好,因此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柳昀这个人,任何时候任何处境,从不怀疑自己。 言脩问:“照大人看,他们大概何时会动手?” 柳朝明沉吟,当年朱南羡出征,他二人之间虽未明说,却暗自形成了以天下为先的默契,彼此都暂停干戈,励精图治,如今战伐将休,沈青樾让执意已患朱昱深回京,苏时雨立案审查安南贩货案,说明他们一派已起杀心。 既起了杀心,找个理由再准备准备,“大约月余时日就会动手。” 此言出,钱月牵与言脩都愣了。 柳朝明抬手捏了捏眉心:“要想办法拖一拖,否则来不及应对。” 日光洒在案头,将浮在半空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公堂里静得直叫言脩想将这尘埃细数,他的心是冷寂的,自觉不是沈苏的对手,也不知月余时日如何起死回生。 即便被这样盛烈的日光照着,柳朝明的面颊也没有一丝瑕疵,只有眸光深深浅浅,似乎是时浮时沉的思绪。 “故太子妃的婢女近日正带着朱麟避于湖广一带?”过了一会儿,柳朝明忽然问。 钱三儿应道:“是,当年四殿下命他在羽林卫中的暗桩将梳香姑娘与小殿下送走后,听说他们一直想往川蜀走,途径靖州时遇到流寇,去年折返回湖广,今年湖广一带又犯桃花汛,梳香姑娘与小殿下算是灾民,正被困在武昌府。” 景元二十五年元月,昭觉寺事变当日,宫婢梳香在沈婧引开羽林卫后,带着朱麟重返诵经的正殿,躲在佛案后的帘子里,可惜不到一刻,他二人便被一名羽林卫统领找到。然而这名统领却是朱昱深的人,遣散了其余羽林卫,暗中送走了梳香与朱麟。 随后,伍喻峥听从朱沢微之令,为制造朱悯达之死是羽林卫中有人叛乱的假象,大肆杀害了不少羽林卫,而朱昱深的暗桩也因此不幸毙命。 柳朝明道:“沈青樾近日不是一直在头疼湖广一带重筑堤坝与灾民暴|乱的事?前阵子还打算亲自去武昌一趟?” 言脩与钱三儿对视一眼,立时应道:“是,但沈大人后来自觉走不开,已派心腹并着苏大人的人前去武昌了。” 柳朝明道:“想个办法,将朱麟在武昌府的消息透露给他的心腹。” 言脩道:“透露给沈大人,沈大人便会因此放松警惕?”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