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家惹得麻烦还不够大么?整个家族都没了,剩我一个也没什么意思。”琳琅倩倩起身,莞尔一笑。邵元冲良久不言,心里必定计较了一番,关于她身份的真伪,关于她此举的目的。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得多,但想得多很有必要。邵元冲素来运筹帷幄,突然跳出一个不着南北的女子,给了他一个震撼的讯息,他自然要好好考量。 邵元冲垂眼看琳琅,说道:“本就是月家的产业,还给你也在情理之中。” “都督言之在理,可惜,琳琅没本事要回来。”琳琅扬眸直视,丝毫不怯。“望遍大江南北,有本事替琳琅讨回一个公道的人,恐怕只有都督一人。” 邵元冲闻言一惊,一个小丫头居然把造孽谋逆的话说得这么露骨,外表依旧秉持儒雅端肃。“姑娘此言差矣,我只是区区一个节度使,若要替你讨回产业,不如求求你身边的神策大将军更好。” 琳琅缓缓地把鬓角垂下的发丝挽在耳后,徐徐说道:“都督此言差矣,琳琅要讨回的不是家产,而是公道。若都督真有本事替琳琅讨回家产,琳琅愿意把月家产业双手奉上都督。” 邵元冲问道:“你想知道真相?” 琳琅目露坚毅,颔首,“屠我满门,究竟是谁?” 邵元冲笑了笑,琳琅到底只是个小丫头,和他谈条件,皮肉到底嫩了点。“你怎知我会应承?月氏一门富可敌国的产业早已落入国库,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 琳琅不慌不忙,说道:“我可以替都督穿针引线,大将军并非高傲不可一世,有时候多一个朋友,也是顺势而为。” 她很善于抓住关键,邵元冲由衷佩服。小小年纪,临危不乱,身处螭阳楼,稍有差错,就能让她死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下。邵元冲思虑之后,点了点头,这桩买卖他不亏。琳琅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捏死她比蝼蚁更方便。她的价值就在于,她是纪忘川心尖上的人,而她又有求于他。她的要求并非难以做到,她想知道屠杀月海山庄的真凶,给她一个交代,任由她自行决断,对于他而言,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月家女娃。”邵元冲喊了她一声,说道,“我看得出,大将军很在乎你,为何你不当即出来与他相聚?” “都督,我若当即出来相聚,二人一走了之。你怎知大将军对我用情至深?”琳琅话锋转折,比烈风更迅猛。“大将军若不对我用情至深,都督又岂能肯定我对您的利用价值?” 邵元冲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城府被丫头片子看穿一半,倒叫他顿感有趣。“大将军对你一片深情,追查月家血案真凶,为何不请求他为之?反而舍近求远,倒叫人看不穿了。” 邵元冲不知纪忘川与月家血案的渊源,心有疑虑实属正常无疑。琳琅不愿与纪忘川再有恩怨纠葛,从她刺向他胸膛那一刀的时候,他们的恩怨就纷飞了结了。如今她纠结不断的,是背后真正的凶手,所以,她不能问纪忘川要答案。他为了保护她,根本不会给她答案。再者,追查十年前的凶案,又与纪忘川有牵连,幕后之人权势必定在纪忘川之上。问他,无疑于为难他,又为难自己。琳琅宁可为难自己,也不愿意在为难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惜往矣(二) 琳琅不怒反笑以对,问道:“都督,您认为我该求求大将军么?” 邵元冲转念一想,纪忘川是崇圣帝的乘龙快婿,月家遗孤现世,崇圣帝精明老儿,早已一举鲸吞月望山的产业,哪有重新掏出来的道理。届时,纪忘川一旦忠君,便势必要手刃琳琅,一旦爱美人,便不得不表明立场,这倒的确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码。琳琅选择不求纪忘川,是为了让纪忘川能独善其身。她选择向邵元冲投诚,便是为月氏一门的血海深仇寻求了一个突破口,她在赌运气,赌邵元冲有没有能力撬起崇圣帝的万世基业。也许她心里已经认定,屠杀她满门,鲸吞月氏一门产业之人,皆是真凶。此女子用心情深,让邵元冲肃然起敬。 邵元冲问道:“如今,大将军一定心急如焚,不如我派人送姑娘回去?” 琳琅曲膝一福身,说道:“恐怕要劳烦都督纡尊降贵,待到日落黄昏时,送琳琅回去为好。至于在何处寻到琳琅,便直言相告即可。” 邵元冲会心一笑,他果然没有看走眼,纪忘川心有所属,被迫与皇室公主联姻,只要稍加鞭策,勾结他做反,一道里应外合,并非无稽之谈。纪忘川越是在乎琳琅,琳琅对他而言,愈加有价值。替琳琅还原一个过往的真相,却能圆他施展抱负的壮志雄心,何乐而不为!眼下,他唯一要确定的就是琳琅的话是否十足可信。她愿意让邵元冲送回去,便是故意在透露她与纪忘川的行踪,变相向他示好,这姑娘太聪明,却也太危险了! 嘉树外直径两旁,梧桐叶落成萧索个秋,琳琅款款踩在枯叶上,落叶簌簌而碎。纪忘川闻声飞奔出院外,看到琳琅毫不犹豫,甚至不理会周遭是不是有他人在窥伺,径直把琳琅拥入怀中。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