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芃也不打算给凌彦齐——他想要的机会。 她只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他与这个世俗社会偶有的疏离。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这样相互观看着。走得太远,与陌生人没什么分别,走得太近,……,凌彦齐不说了么,他有预判,他不说喜欢或爱,不说要在一起,也不设想以后会幸福,普通男人大概都会那么表白吧,神情迫切,言辞坚定。那是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被伤害才是归途。 许久,司芃都没有这样哀伤的时候。为自己,也为凌彦齐。 司芃的回绝,凌彦齐也不意外。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卑微慌张、懦弱犹疑,难为司芃还能听懂。他忆起那晚,月光洒在司芃脸上,鼻梁两侧留下忧伤的阴影。她后退进幽暗的楼道,说:“你还什么都不了解我。” 凌彦齐低头一笑,心想了解也得要你给机会,不是吗?再抬头,司芃已消失在楼梯拐弯处。楼道口的声控灯亮了,一直到五楼,然后全都熄了。 世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头顶的月光。 他没有开车回市内,就在姑婆这边睡了,第二天直接去公司上班,也没来得及吃早餐。肚子里少点糖分,碌碌无为一个上午。还好没有正事,只是去听会。 回国这两年,凌彦齐在不同的基础管理岗上轮岗。去过招拍挂和施工现场、做过产品标准化研究、参与过预决算、统计过销售数据。 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这是卢思薇对他在一线岗位辛苦工作的评价。但她还是发现了儿子的优点。虽然不甚用功,但记性和逻辑真是好。 那是2015年的10月9日,下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卢思薇便翻开堆积如山的报告。其中便有凌彦齐提交的一份销售报告。压根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报告,只是卢思薇想看看他做得如何。这一细看,两眼都恨不得能喷火,立马就把人叫上来:“这数据,你觉得合理么?” 凌彦齐摇头:“不合理。” “不合理你还往我这里交。”卢思薇想,你要不是我儿子,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凌彦齐面不改色:“不管是纠错还是完善,都要时间,起码半天。可你现在就要啊。而且很多项目经理这几天都在开会,压根就不理我们部门的人,那数据都是让底下的助理秘书,随随便便报上来的。” “有这事?”卢思薇指了指大班桌上的电话,“那你就在这里打电话联系,你认为数据有问题的那些项目,一个一个来。” 2015年,天海地产总共有两百多个在售或预售的地产项目,对应着的是两百多个项目经理,还不止,谁都知道地产项目耗时长,这些项目经理,起码有三分之一变更的可能,不是离职就是调岗或是兼任。 经济发达地区的员工还好说,有交接工作的觉悟,三四线城市以下,有时候问新来的项目经理,屁也问不出来。 卢思薇本想从人力资源部调一位同事上来协助凌彦齐,他笑着摇头说不用,还说:“你这电话,就是尚方宝剑。” 那天下午她没事,就在办公室看儿子打电话。她本不看好他,却发现,他去销售管理部才一个来月,各区域楼盘的销售情况,甚是清楚。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个楼盘的销售数据,和他们现在提交的不符?” 凌彦齐答得轻巧:“因为他们发过邮件啊。” 那些报喜不报忧的邮件,卢思薇从来不看。她又问:“你平时没事,就盯着这些邮件看?”难怪,她每次去巡视,都觉得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发呆,浪费生命。 “不是。去了销管部才看,以前从来不看。” 卢思薇“哦”一声,这才像她儿子,不肯额外多用一分功。 她还以为,没有人事专员来帮他,他得去系统里翻通讯录,满世界找项目经理。也不用。数十个数据有问题的项目,前任、现任经理是谁,姓甚名啥他都知道。直接打电话过去,开门见山就谈论到疑问点,单价是否估得太高,销售面积是否算错?虽然文绉绉的没甚气势,但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言简意赅。 她也是多事。关于儿子的进步,事无巨细的都想打听,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个项目得找上一任?” 这也要问。凌彦齐叹气:“这上面不写了尾盘?我看过人事部的公告,就是这个楼盘的经理,升任区域高级经理,找他当然更靠谱一些。” “这你也留意?”整个天海集团,上千名的高级经理,每个都要关注,哪还有时间干事? “也不算留意。就是瞄一眼而已。”凌彦齐耸肩回答。瞄一眼都记不住个人名,也对不住他念了七年的中文系。 这一下午,就算凌彦齐是记忆上佳、逻辑清楚,也还剩七八个项目没法核对清楚。 卢思薇听他打电话,滔滔不绝地讲,怕是这两年都没和她讲过这么多的话,觉得辛苦,还给他泡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