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公主面露喜色:“野翁先生不见外客,你若有机会自然是要去的,阿娘那边我会去说。” 谢则安点点头。 与晏宁公主说清楚了,谢则安才跟着书肆老板出了门。 许多城县周围都会有一座南山,京城也一样。野翁先生正是住在京城南山脚下,屋边有林木掩映,经过时根本瞧不见里头的光景。等穿过林子走入其中,才发现里头不过是一处有着三两间平房的小院,和其他农家院落相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书肆老板上前隔着柴扉喊了声“先生”,报出自己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柴扉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一个抱着半段莲藕的小娃儿眨巴着眼瞧着谢则安两人。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说话吧。” 书肆老板说:“先生,我还带了个客人。” 里面一片静默。 许久之后,那声音才说:“进来吧。” 那小娃儿说:“爷爷在后院练拳。” 谢则安和书肆老板对视一眼,齐齐入了后院,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那儿耍拳,动作极慢,看着却像蓄满了力,那劲道一点都不像百八十岁老人能使出来的。 谢则安恭恭敬敬地问安:“野翁先生好!” 野翁先生说:“你这把嗓子倒是不错,平时也没少练武吧?” 谢则安说:“我吃不得苦,只练了拳和剑。” 野翁先生说:“师从哪家?” 谢则安说:“剑法是我祖父和外祖父教的,拳法是我燕冲燕大哥和好友燕凛教的,平时偶尔有点新的想法我也会自己加进去,可能早就分不清本源了。” 野翁先生说:“燕家?拿出你的拳法和我耍耍。” 书肆老板正要插话,谢则安却与他对视一眼,气定神闲地走进空地,朝野翁先生一抱拳:“那晚辈得罪了。” 野翁先生说:“等你赢了再说得罪吧。”说完竟真的与谢则安较量起来。 谢则安原本还存着小心应付的心,等真正交起手来,他便明白自己即使尽了全力也不见得能与野翁先生一较高下。当然,要是真得一决生死他是绝对不会输的,但对面的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怎么可能用那些太狠辣的手法? 谢则安渐渐落于下风。 野翁先生咄咄逼进。 谢则安在第三次被击倒在地时根本爬不起来了。 野翁先生冷淡地收拳。 书肆老板赶紧上前扶起谢则安。 谢则安揉了揉摔得酸痛的膝盖,伸手拍掉了沾上的灰。他苦笑说:“先生果然厉害。” 野翁先生抬头看着他,并未说话。 书肆老板说:“先生,这就是我与你提到过的三郎。” 野翁先生这才开口:“我知道。”他看了眼谢则安,“谢家三郎,早年得天子赐名谢衡,天资卓越又拜得名师,前途不可限量。可惜身为驸马,再怎么厉害都是白瞎的。” 谢则安说:“先生说得在理。” 野翁先生说:“若是遇上时机,身份并不是大问题。真正的问题不在身份地位上,而在于你心中。” 谢则安一凛:“愿闻其详。” 野翁先生说:“有的时候你不是真的赢不了,比如刚才。” 谢则安说:“并非生死搏斗,点到则止即可。” 野翁先生说:“有时你以为不是生死搏斗,别人却不那么认为。官场无父子、无师徒,更无所谓的知己好友。” 谢则安说:“所以先生您的意思是对任何人都不应该手下留情?” 野翁先生说:“我言尽于此,具体如何,只有你自己能把握。” 谢则安直视野翁先生的双眼:“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先生您会见我吗?” 野翁先生静默地回视。 谢则安说:“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对朝廷这么失望,但我认为世间总还有些东西是应该坚持的。这正是人和牲畜的区别所在——人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牲畜不知道。” 野翁先生说:“即使这种坚持可能会害死你?” 谢则安一顿,说道:“我不是圣贤,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许我也会放弃所谓的坚持。” 野翁先生说:“很多事的后果往往是显而易见的,何不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先放弃?” 谢则安安静片刻,对野翁先生说:“因为我可能是个赌徒。” 野翁先生凝视着他。 谢则安说:“我总希望自己能赌赢。我赌父子之间可以相互信任,兄弟之间可以相互依赖,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帮扶,”他认认真真地道,“我赌我遇到的师长值得崇敬,我赌我买回的仆从可以重用。假如我输了,那我愿赌服输。” 野翁先生静立片刻,说道:“坐下喝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