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还不立即将队伍从头至尾审视一番,揪出此人?” 卫羿道:“我已命人暗中检视,只是并无所获。恐怕此消息并不符实。” 朱谦潮一听这话,立刻又轻松了起来,笑道:“想来这定是虚惊一场罢了。队伍之中,除了你的人就是我的人,都是追随我等长达数年的好手,如何能有敌国探子。” 卫羿颔首道:“确实是我多疑了。——不过,若是真有人胆敢在我眼皮底下有异动,便有如此杯。” 卫羿右手覆在杯口,缓缓下按。圆形的陶杯从上至下,扑簇簇化成粉碎,而桌案面上并无任何痕迹。若不是有极为精妙的内力控制,是不可能达到如此效果的。 “阿羿一身武艺,是已经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也!”朱谦潮羡慕不已。 …… 与卫羿、朱谦潮两人谈笑半日,直至夜幕降临,船队已经成功从栗末河向东转入那河流域。船队在那河上游一段水流略平缓的流域抛锚,停靠歇息。 用了晚食,诸清延才回到了自己的舱室之中。 关上舱门,他慢慢收了笑容,摸了摸背后衣裳。被汗洇湿的位置已经干透。 “郎君,水打来了。”外面是僮仆诸顺敲了敲门,推开门,捧着水盆走进来。 固定在舱壁的烛台上点燃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火光摇曳。两主仆对视了一眼。诸顺恭声问:“郎君是现下便洁面、濯足歇下吗?” “歇下罢。”诸清延如此说。诸顺便服侍诸清延洗漱歇下。 舱室外便是过道,正好一组三人的值勤军士经过,军士们低声交谈的声音传进了舱室里。 “如今是到那河了,还需多少日才能到达?” “咱们船多,行的慢,夜里也不能行船,总还要七八日吧……” “咳,这船上日子可真是无趣……” “都尉才下了命令,你们都抖擞精神,莫要多话!仔细看着些!若是真有那奸细人混在我等当中,我等却毫无所觉,还不若如今便以死谢罪……” 这些军士,全都是曾刀口舔血的军中精锐,每一个都有足够的警惕心。想要在这样的一批武力编织的防卫网络之中寻到一个空子并不容易。 几名军士交谈的声音渐渐过去了,诸顺低声问道:“郎君……?” “不能急。” …… 九月二十日,押运船队从那河下游进入望建河流域。这里便是东北的三河平原,千里平原,林木繁茂,河网密布。 深秋季节,大片大片的林木已经逐渐由绿转黄,景色极美。 船队一路沿望建河溯流而上,只要再往上游航行四五日,到达水流湍急、河道狭小的地方,就应该弃舟登岸,将物资都卸下来,改往陆路运送了。届时,驻守在外兴安岭以南的卫家军定然也已经派出人马,前来迎接这批物资。 一路风平浪静。 诸清延的表现极其完美,但卫羿心中并未完全放下对他的怀疑,依然令人暗中监察,隐形限制诸清延、诸顺这对主仆的活动。对此,诸清延也似毫无所觉,依然心平气和,每日里定时作息,偶尔作画,偶尔观看船上军士们操练,偶尔寻朱谦潮、卫羿二人说话。 一百五十五艘船的船队毕竟庞大,全数从那河转入望建河以后,便已经是傍晚时分,船队就此抛锚歇息。 船只都是中小型的,夜里为确保不丢失,互相之间都是以绳索连结,夜里停歇,值守巡逻的武力比白天要多出一倍。夜间原本便是敌袭最优的时候,到处污漆麻黑一片,谁也看不清楚。 “走火了!” 将近子时,卫羿几人所在的主船上忽然起了火。火焰从上层船舱的后部烧起,很快蔓延开来。本来便是木船,为防止浸水沤烂,船身所用的木料全都涂有清漆,最是易燃。 “都尉,起火的是诸监军的船舱!诸监军怕是还身在其中!”黄斗急声禀告。 “去两个人。”卫羿下令,随后出了船舱,避到安全的船头处。 船后舱的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一名军士冒死冲进去搜寻诸清延的身影,而后扛着一人冲了出来,高声道:“船舱里是我们的兄弟,已然身死!诸监军及诸顺不在船舱中!” 卫羿眼神一厉,意识到对诸清延的戒备心还是轻了。原本念在此人是相公家女婿,若是不给予礼遇,回去了也说不过去,是以只令人密切监察,不可能贴身警戒。 但是船上时时有人手巡逻,他若是跳船离开,不可能不察觉。此人定然还在船上某个角落。 卫羿手里提着一盏风灯,朗声命令:“全员戒备!所有人听令,将风灯点燃,照亮周围。船上一半人取水灭火,一半警戒。其余各船,无令擅离其位者,尽数拿下!” “是!”军士们齐声高喝。也是幸好船不大,船舷也不高,从河里舀水灭火略有些吃力,但这艘船上人不少,很快将火焰熄灭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