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往上一阶,张锦熙也稍慢往上一阶,秀荷便晓得她也在偷看自己。这样细腻敏锐的书香小姐,配大少爷也好,能够把家掌起来。秀荷以后不和张锦熙争,她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叫自己娘就满足。见张锦熙依旧稍慢于自己半步,晓得她分分钟都在注意自己,便悄然把不曾缠过的脚藏进裙子里头。 围观的客人们都在啧啧赞叹,这个比着袖子道:“少奶奶们都是百里挑一,你看那身段一模一样,步子也走得相似,就不晓得里头的脸有多俊?此番梅家也是做全了,两个少爷谁也不偏袒。” “可不是,连喜服也都在一块儿做的。听说料子是托连升布庄的掌柜从京城里特特买来,一人做了一身!” 有知事的闻言,连忙压低声音道:“吓,那是你们不晓得。外头看着是差不多,其实差别可大了去,听说一个不过老太太选出来的绣女罢……只不晓得是配给哪个少爷。我估摸着是那个半瘫子大少爷。” 那声音虽小,却偏让人听见,秀荷的步子莫名一缩。 “姑娘小心脚下。”送嫁姆暗暗在她腕间一紧。 秀荷回神一看,这才发现张家的小姐在门槛边慢了步子。奇怪,这一路总像是在等自己走前面。却来不及思想,送嫁姆已经扶着她先一步跨进了门槛。 过了火盆,便把一对新娘分做两侧岔开,清白地砖上站着的少爷迎上来各自将新妇接走。秀荷低头看着脚尖,那走过来的男子着黑色镶金丝喜服,底下是一双修长的缎面红底鞋……没有轮子,她的心才松了口气。一娓红绸递至眸下,新郎官要牵她去拜堂了,隔着大红喜结看不见他手,却执着等待,秀荷稍一迟疑,然后接了过去。 第贰拾回三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新娘子新郎官听老祖宗家训——” 祠堂门口置着香案,左右各斜摆八张高椅,宗族的头人们和梅家长辈在两侧正襟危坐。司仪五六十岁,声音醇厚扬长,听在耳里让人心生肃穆。 秀荷被送嫁姆搀着胳膊在香案前跪下,头顶着凤冠,两肋挂着桂圆与荔枝,这一起一弯好生累赘,却把规矩做得足足。张家的小姐不出动静,她却不晓得为何,总觉得张锦熙一直在看自己。 是个阳光晴好的初夏天,老榕树下光影绰绰,大少爷不喜欢见人,周氏让贴身随从汉生代为走场。两名新郎官胸前戴着大红花,着一色的亮黑印铜钱大褂,面白脸俊,斯文尔雅;新娘子身穿大宽袖纹金花喜服,衣襟和袖口绲三层金丝刺绣,两对璧人儿既体面又般配,梅家今次真是赚足了脸面。 老太爷心中颇为满意,觑着跪在汉生旁边的秀荷道:“这是哪家的闺女?看起来倒是挺雅。都与她说好了嚒?” 老太太秉承“夫为妻纲”,在丈夫面前从来笑言软语:“亲眼看着老二家的给她把戒指戴上,那姑娘点了头,哪里会有不肯的?虽说并非大户人家出身,老大那边吃了点委屈,到底性子柔,好拿捏,不怕不服管教。” 老太爷闻言,捋着山羊胡子点头道:“孝奕身体不好,找一个能生养就是。” 老太爷对周氏和大孙子同样寡淡。老太太心里虽怪他偏心,却也向叶氏睇了一眼,夸她事儿办得周全。 叶氏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软垫上的秀荷,见她谨醒安静地跪在汉生身旁,又察觉老太太的表扬,眉眼间顿时好不得意。这叫什么?这叫一箭双雕,叫她和大嫂两个吃斋的去想,她能够想得出来? 正要收起眼神,一撇头却发现自个儿子在和新娘子勾勾拽拽,羞得那张家小姐局促不宁。 “一叩首……一叩首……”司仪念了第二遍,表情有些扭拧。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