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边清晨静谧,鸟鸣鹦啼,秀荷指尖沿着庚武英挺的鼻梁徐徐下滑,末了拨开他落在腰际的手站了起来。睡着后的他五官冷隽安静,眼眶略有青黑,看得人心中柔软生疼。 那夜半河水哗哗,他以为她睡得太深,她却分明晓得他昨夜泼过几回冰凉,也晓得他在她身上偷偷揉过几道。 有些感觉真是奇怪,只不过做了个梦,醒来再看他却不一样。秀荷忍不住覆上红唇悄悄吻了吻庚武,又不想把他惊醒。 心却很静。 青石巷弄里红妆碎步,花厝里第五间漆红的大门打开。门房在阶前清扫,见面前多出来一双鸳鸯绣鞋,顿地抬起头一看—— “大少奶奶回来了——”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坐在前堂,像年画上排列的神仙,醒得可真早,秀荷揩着裙裾迈进门槛。 “啪——”老太太把茶盘在桌上一摁,不言也不语,冷一张脸吧嗒着水烟斗。 “哟,孝奕媳妇回来了,昨晚找了你一晚上,没把家里头急死。来来来,快给婶子看看伤着没有?”叶氏却笑脸盈盈地走上来,想要拉秀荷的手去位置上坐。 “我就孝廷这么一个儿子,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可是最清楚……这个婚事,我应了你们就是……” 前面才说是孝廷,这么快就自然而然是孝奕了,倘若昨日自己未曾发觉,是不是便要堪堪把名头认下? 秀荷头一歪躲过:“东家此言差了,秀荷哪里敢当。” 第贰叁回山有木兮 呵,改口叫东家了。 叶氏笑容悄然一黯,料不到秀荷竟然这样好命,到了最后一个关卡还能被她识破。 因是瞒着老太太和周氏糊弄这桩婚事,怕被二人晓得自己暗地里的那些算盘,连忙又漾开笑脸道:“可是昨天二婶我有什么不周到,扰得孝奕家的不痛快了?二婶这厢给新少奶奶陪不是好了。瞧瞧,在外头冷了一夜,这小手儿凉的,蒋妈,快扶少奶奶下去洗洗。” 拉着秀荷的手,又对蒋妈妈递了个眼神,想要把秀荷送去后院,独留自己和老太太周旋。 蒋妈妈走过来:“姑娘……大少奶奶,走吧。”做绣女时候的称呼还是改不了,蒋妈妈的眼睛长在天上。 那一张线条生硬的脸看得人害怕,秀荷紧了紧帕子,暗捺了一口气道:“秀荷不敢当这声‘大少奶奶’。” 十六岁的秀荷,绾着玲珑小髻,穿一身绲绣红裳,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一点儿执拗,俏生生惹人疼。 老太太看了默叹一口气,想为大孙子刹一刹威风:“是不敢当这声‘少奶奶’。我们梅家虽说是有规矩的人家,新娘子进门头三天还是客,不打不罚,但你新婚初-夜不伺候自己丈夫,一个人跑出去也不知道哪儿躲了一晚上,没用家法处置你,还这样客气……老二家的,这事儿处理的不好。” “诶~~哪里舍得新娘子委屈。”叶氏讪讪然笑着。 大夫人周氏半闭眼睛,手上不停搓捻着佛珠:“阿弥陀佛,昨夜我们孝奕可是在阁楼等了新娘子一晚上。” “是呀,姐姐一听闻庚武少爷生病,便坐不住了,我在房里等了一晚上也不见她回来。那庚武和土匪山贼都有勾搭,姐姐走是走了,不晓得我们老太太和夫人多少挂心。”晚春穿一身新绸缎窈窕地站在周氏身后,一夜之间垂下的长发也梳起来了。 “晚春……你怎么会在这里?”秀荷惊愕地看去一眼,不明白晚春怎会忽然这样的口气和打扮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呀,老太太让我伺候大少爷。”晚春瞟着二楼长廊深处的褐木轮椅,大少爷正着一袭墨黑长裳看向这边,那俊容雅清,冷眉高鼻,只看得她脸红。她昨夜偷喝了下过药的青红酒,光-溜溜睡在大少爷的房里,大早上才被收拾屋子的婆娘发现。老太太虽不喜欢她骨子里撩,无奈也只得收了下来,晓得她家里不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祖母,暂时也还没有给她安名分。 晚春想当少奶奶,便编兑了许多秀荷和庚武的事儿倒给老太太。老太太这会还没消化完呢,看见秀荷红唇微肿,胸脯满胀胀的,心思都在暗中计较。 晚春又道:“姐姐也是的,便是为了见庚武少爷,叫我在房里给你充当人影,也不能用药酒儿哄我呀,差点儿大夫都说把人烧着了。”一边说着,却见秀荷似乎并无辩解之意,也无夜逃狼狈,反而红颜娇粉,倒像是刚刚才被男人疼过。不免有暗妒在眼中燃烧,猜是不是庚武已经醒来,猜是不是她逃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