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肮脏泼才的骗吃货色!诳了老子半个月房钱,一文银子都掏不出来!”正说着,忽然一个空囊包袱甩落脚边。二人抬头看去,看到对面客栈门口两名男子被打狗一般轰出来。 “哎哟喂,轻点踢我们老爷——”叫出声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嘎瘦青年,嘴上叫轻着点踢我们老爷,腿儿却是跑得比谁人都快,倒把那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儿甩在身后吃闷棍。 老的红脸憨胖,一个跟头刹不住,踉跄栽倒在秀荷跟前,翻了个身大怒:“小榔头,我、我他么是你主子,回头看不叫人掌你耳刮子吃!” “你老再是主子,论辈分我也是你叔……”那叫‘榔头’的青年连忙颠吧颠吧把老头扶起来,又岔着腰冲客栈里头骂:“狗眼看人低,今日且挨你一顿痛打,待他日我们大人回来,且用金砖头砸你脑袋开花!” “我呸!一文银子没有装甚么大人?没钱就别在这里摆阔气,来人呐,欠下的房钱,先拿他身上衣裳抵了!”掌柜的两撇胡子翘翘,命小二们冲将过来。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倒把他们身上难得的好衣裳和鞋履剥了个干净。昨夜才下过一场秋雨,那青砖地上湿滑,二人一身素白中衣紧裹,光着脚板好生狼狈。 一穷就吵架,叫榔头的嘟囔:“爷,这下可怎么办?我可是头一遭随你出来,你可不能把我饿死在他乡不管。” 老的哆嗦着叱他:“你问我,我问谁?你是我叔,我才是你侄!带你出来办事你也不学好,叫你莫要去那赌坊,倒好,偏去,如今钱袋被人顺走,拿甚么盘缠回去!”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衙门里要点盘缠了。反正你也没少要过。”榔头自知理亏,撇嘴左顾右看,见秀荷与庚武一对璧人儿贴近站着,那细长的眼儿便往二人身上不停地瞄。 气得老头戳他脑板:“要要要,如今上头查得严,要一百倆这饭碗就白瞎了,一路悄悄摸摸的工夫为哪般?不长进!” 那指头粗庞,戳得榔头直跺脚:“自古三教九流小道消息最多,那卖盐的都富得流油,叫你去伎院你不去,那就只能逛赌坊喽。谁晓得偏偏被人抹了银子。如今回不去堇州罢,反正叔光棍一条,你家里可有只老母夜叉!” 拉拉拽拽着老头儿望码头走,一不小心把秀荷撞了,边跑边哈几下腰:“对不住,对不住。” 那一老一少一侄一叔,又是狎伎,又是堵坊,分明骗子无异。 秀荷皱着眉头拍拍袖子,正要在街边买些饼子带回家去,手把袖子一掏,钱袋却不见了。 “呀,必然是被刚才那个小的顺走了!” 前方街巷人影绰绰,那二个白影果然正在撒腿儿狂跑,也是天煞的冤家,命都快没有了,还不忘捻来打去自相残杀。 “索性还未跑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教他回来给你赔罪。”庚武紧了紧秀荷的手心,一道墨黑长袍大步缱风而去。 今日是个阴云天,秀荷着一袭藕花宽袖斜襟褂儿,搭着烟紫色凤尾长裙候在路边等待。凉风把人裙裾吹拂,那一道娇俏身影看上去怎生迷迷离离,倒以为是在梦中遇见。又还是那少年时候,他从轿上悠悠下来,她站在墙边等他。 鸿吉酒楼门下,梅孝廷便走不动路。 他看着秀荷一个人风萧萧立在两步外,蹙着秀眉儿,鼻尖翘婷婷的,底下嫣红小嘴儿轻抿,便猜她遇到了甚么事。哼,遇到了事儿才好。他恨她,他过得不欢喜,她顶好也过得不痛快。方丈老头儿说他此生情孽深重,她关秀荷就是他梅孝廷的业障。 荣贵顺着少爷目光一看:“哟,爷快看,那不是秀荷少奶奶。她如何晓得你在这里?” “哼,嫁去那潦倒庚家,是个甚么少奶奶?只怕如今终于晓得了爷的好处。”本是被岳丈大人带出来见识场面,那张家老爷都上了轿子,梅孝廷也忘了与他道别。以为她候的是自己,一道月白长裳拂过,那冷冽薄唇又噙上幽幽淡笑,执扇几步踅往秀荷身旁—— “哦呀~~庚三少奶奶,你可是专专在此处等我?” 第叁肆回雲熹开舱 秀荷的目光却飘在远处,并没有抬头看他。 她是记仇的,上一回把她气了,这次总要装些排场不理自己。从前不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