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絮没理会周遭,聚精会神在刀尖,那人皮外面看平平整整,甚至十分柔软,划开以后里面没有血肉,干干净净地分开两边,质地像鞣制过的牛皮,陈轻絮力道把握得极好,刚好划开人皮,却没有伤及下面的木头。 顾昀刚开始在一边无所事事地围观,忽然,他眯了眯眼,挽起袖子蹲下来,毫不避讳地上了手,轻轻地挑开那掀开的皮,细细地触摸木头表面。 亲兵的脸都绿了,乱七八糟地告了声罪,拎着大帅给他的辟邪棒跑到外面看门去了。 顾昀摸了半晌,疑惑道:“怎么,这木头上还有字?” 陈轻絮已经将人皮从头划到了尾,她像剥生鸡蛋壳一样换了一把更小刀,仔细地将那张人皮一点一点地褪下来,直到露出整截的人形木头,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抽空回了顾昀的话:“有的,但是刻得又小又浅,非得触感极其敏锐的人才能摸出来,普通人想看恐怕得借助工具——大帅能替我分辨一下上面写了什么吗?” 玄铁营跟十八部落可谓是两辈人的宿敌,玄铁营中很多高级将领都认得常用蛮语,顾昀在那人形木头的颈子上摸索了片刻,迟疑良久才回道:“都是很生僻的字,蒸煮……什么……不认识,后面是个数字……唔,好像还提到了什么日光……” 顾昀一头雾水地看向陈轻絮:“这魂偶上为什么刻了张神神秘秘的菜谱?呃……陈姑娘,你怎么了?” 顾昀从未在陈轻絮脸上看见过这么激动的神色,她那冷冰冰的眼睛里几乎带了一点泪花。 她像是从来没见过木头一样,双手将那人形的木头抱起来,取出一条丝绢细心地擦去上面的尘土,好像抱了个稀世珍宝。 “魂偶要能引来异乡的魂灵回归,需要沟通生死,通常做法是在木心里藏一件那人的贴身之物,但既然用这种方法祭奠亡魂,死者通常人在千万里之外,多半是找不到其葬身之地的,所以贴身的东西不是每次都能拿到,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种情况下,施法者一般会用死者留下的遗言、或是能代表死者的铭言来代替。” “当年蛮族姊妹从深宫中逃亡,途中姐姐身死异乡,妹妹带着她的孩子流落匪窝,贵妃临死之前,留下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给胡格尔,后来从胡格尔手中辗转而过,最后落到了狼王加莱手上……” 顾昀听到这,一颗心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 “正是神女秘术。”陈轻絮一口点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我本是想着有这种可能,谁知居然真是……” 所有人对“蛮族神女”的印象,都只剩下了胡格尔那个女疯子的形象,那位贵妃反而没有什么存在感。她死得太早了,从高高在上的草原“半神”沦落到九门紧闭的重重后宫中,她心里是怨是恨还是人认命,至今都已经无从得知了。 而她对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态度呢? 想必按着人之常情应该是憎恨的,连加莱看见长庚年幼时酷似神女姊妹的面孔时,都忍不住心生杀意,何况当事人呢? 可是十八部落的巫毒之术那么神鬼莫测,连陈家都一筹莫展着许多年,贵妃作为传承者,要打掉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大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又为什么将那个孩子留下来了呢? 她知道那个孩子最后被丧心病狂的胡格尔做成乌尔骨了吗? 旧人死得差不多绝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蛮族神女决定留下那个孩子到底是出于一个母亲的不舍,还是恰好得知胡格尔怀了另一个孩子,出于亡族灭种的憎恨,策划了一个旷世邪神。 但无论如何,兜兜转转间,依然是神女的魂偶给长庚留下了一线生机。 这几乎有点因果相生的玄妙之意。 陈轻絮不想讨论什么因果报应,她全心全意都在这截木头上,不等顾昀反应过来,就风一样地抱起木头人跑了,连丝绢掉地上都没顾上捡。顾昀呆愣许久,胸中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呼出来,被无法言说的希望砸了一通胸口,站起来以后,他眼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