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城市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里,聂倾终于看到了那份由付明杰亲自署名的供词。 洁白的a4纸张上,用五号宋体字,工工整整地打了一行又一行。 简洁明确的表述,条理清晰,逻辑清楚,像是一篇以第一人称进行创作的犯罪小说。 只可惜,小说里面的人物都是虚构的。 而在这薄薄的几张纸中,所涉及到的人,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彻底离开人世了。 在残忍的现实面前,眼前的这份供词上虽然一尘不染,但在聂倾心中,却觉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被浸泡在鲜血里一样,红得瘆人。 聂慎行坐在办公桌后,静静打量着从方才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儿子,一时也摸不准应该对他说什么。 又过了半天,大约是觉得父子之间的这种僵局需要被打破,聂慎行终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才开口用颇为温和的语气道:“我听说,你昨晚晕倒了。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又急着跑出来?这事要是让你妈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然而在聂慎行说完之后,却发现聂倾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那份供词。 聂慎行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又道:“这次的案件,真相实在太出乎我们的意料。没有想到,真凶居然是自己人,而且还是刑侦支队的队长。这件事要是宣扬出去,今后,咱们市公安局在老百姓面前,还有什么颜面可讲。” 聂倾听了仍不吱声,但头却抬了起来,默默看着聂慎行。 聂慎行便继续说道:“好在这次犯人还是被我们抓住了,将功补过,给你记头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我现在不是作为你的上级在问你,而是作为父亲,问儿子想要什么,你照直回答就好。” “记功?”聂倾这一回,总算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他用手紧紧捏着供词的一角,等了片刻,又艰难地开口道:“局长,这件案子从头至尾,我有半点功劳可言吗?” 聂慎行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聂倾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聂倾,我知道这样的结局让你很难接受,我们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是,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干咱们这行,理智时时刻刻都不能丢。” “不理智的人难道是我吗?!”聂倾忽然猛地甩开聂慎行的胳膊,转过身牢牢盯着他。 “聂局长,麻烦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告诉我这件案子为什么就这么结了?!枪杀付队长的人呢?杀死白彰和贺甜的人呢??甚至于——十月七号那天,在富宁县向我们开枪的人!这些人的身份和下落都还没有搞清楚!!这案子怎么能结??” “憋了这么半天,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聂慎行又叹了口气,双手插进裤兜里,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跟前,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 “也好,正所谓不吐不快。你既然说出来了,心里多少能好受一点。” “好受??”聂倾强忍着不让自己一拳砸到墙上,咬着牙道:“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明明知道还有罪犯逍遥法外,你却决定不管不问、就这么草草了事,你配当这个公安局长么?!就算付队长是凶手之一,但他毕竟也是我们刑侦支队的队长、是一名从警十三年的老公安了!他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枪杀,难道我们这些人可以坐视不管吗??” “我没说不管,只是具体应该怎么管、由谁来管,还需要进一步讨论,上头也有上头的考虑,你现在跟我急没用。”聂慎行被聂倾这么“狂轰乱炸”一通后依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神态中略显疲惫。 他又走回自己的椅子前坐下,等了片刻才道:“聂倾,这件案子对你来说就到此为止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