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的力气被这份沉默消耗殆尽,紧攥着沈时砚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地松开。 她扯了扯嘴角, 近乎呢喃:“算了。” 顾九放弃了追问, 转身想走。 身后那人却忽然反握住她的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一丝颤抖。 沈时砚在颤抖。 顾九压抑住想回头的冲动,咬着干裂的唇瓣,不去看他。 “我要送你离开汴京,”沈时砚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几分,似是怕她挣脱,“我已向官家请旨,暂任你为京西路提刑官,前去西京洛阳调查命案,以……将功赎罪。”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带了些许难堪。 顾九转过身:“你想让我去西京查案,直说便是。” 她抿唇,静静地看着他:“我不会不帮你。” 为什么非要这般? 为什么非要把她蒙在鼓里? 非要把那些算计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沈时砚眼皮微动,想错开视线,但又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眼:“前些时候皇城司两处据点被拔,高太后对我恨意愈盛,而我母妃忌日.逼近,我猜到她会想方设法让我离开汴京。” “与其等她用些我不知情的手段,不如亲自将机会送到她面前,让事情以我所设想的那般发展下去,”沈时砚慢声道,“而且你留在汴京也不再安全。” 他往前一步,靠近她:“高家在汴京城扎根多年,我现在还未彻底弄清他们的党羽都有谁。而皇城司据点被拔是我与高太后撕破脸的开始,我要布局,也要护你。” “岑家、白云观、高世恒、皇城司......这些事情里面都有你的身影,高家不可能不知道。” 沈时砚微微低下头,与顾九对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每走一步都要千思百虑。我很害怕,害怕一个不留神,你便因此丧命。” “所以你得离开汴京城,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离开。” 他手指顺着顾九的胳膊往下移,经过她的手腕,最终攥住那只纤长冰凉的手。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又是女子,一举一动都会格外引人注目,如此,他们便不敢轻易害你。” 他握得很紧,不一会儿,两人紧贴的手心便生出些粘腻的湿意,饶是如此,他也不想松开分毫。 只有这样,他才感到安心。 “西京与这里不同,你呆在那,有人会护着你,”沈时砚声音放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九,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还有,我想让我母亲见见你。” 皇陵修在西京,那里埋葬着他的母妃。 顾九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有片刻怔愣,不待她细想最后那句话的含意,两个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倏地消失不见,她被沈时砚环在怀中,下巴埋在他的脖颈处,唇瓣微张,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旁边的皮肤。 她脸颊滚烫。 沈时砚紧紧地抱着她,像在寒冬里汲取温暖般:“阿九,抱歉。” 他又一次道歉,语气近乎乞求。 顾九红了眼眶,她抬手,攥紧他的衣袖:“那你为什么不提前与我说这些?” 她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是,”沈时砚几乎立刻否认,薄唇微颤,“我只是......不习惯。” 自幼,先皇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帝王家最是无情,所以他生来便注定是要独身一人的。 先皇不允许他与任何人亲近,楚安和赵熙是例外。 赵熙是先皇命他守护的人。 而楚安,先皇之所以放任两人往来,只是因为那时楚老将军远在北疆与辽人打仗,先皇生性多疑,便留楚安在眼皮子底下,防止生变。 先皇教他帝王权术,教他如何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却从不教他如何与人真心相处。 若不是楚安,他如今怕是也和流衡一般,成了众人口中“只剩下躯壳的活死人”。 他不是不信任顾九,他只是习惯了。 顾九听不懂沈时砚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深意,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颤抖。霎那间,所有的愤怒忽然就消失个干净,她回抱住他,声音极轻。 “你可以,试着习惯我。”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 月色凉如水,楚安在宣德门外等得焦急万分。在紫宸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