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江平德小心伺候着,“圣上,药汤已经放温了,您用下罢。” 明黄色的床帐里没有动静,江平德只能又唤一声,良久里面才传来低声:“扶朕起来。” 江平德小心掀开床帐,扶着天子半坐起身,然而 只用了两口药汤,天子就吐出一大口血。 汤水飞溅,伴着淤血洒落在明黄色的被褥上。 天子死死攥着江平德的手:“杜兰…杜兰在哪儿?” “快了,在路上了。”江平德小心宽慰着:“圣上自有天佑,一定长命百岁。” 眼前这位在位几十载的君王,在经历信任太医院,摒弃太医院另投丹药怀抱后,如今察觉丹药无用,又派人全力寻找名医。 可惜天子醒悟的太晚,他明显感觉到气力在迅速流失,仿佛他最后的命数如流沙被抽走般。 “江…江平…德…”天子一字一顿。 江平德赶紧应是。 天子喘着粗气:“去,去拿丹药,朕要立诏” 江平德只觉手腕巨痛,随后手腕一松。殿内静如死水。 日落黄昏,暗橙色的余晖伴着沉闷厚重的钟声传遍上京。 天子驾崩,举国哀悼。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上书皇后选立新任君王。 本是不必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可惜废太子自尽后,天子一直对储君人选悬而不决,如今天子骤然离世,没有传位诏书没有“太子”,这种情况下剩下的所有皇子都可逐大位。 十五皇子呼声最高,群臣一直暗示皇后在金銮殿上推举十五皇子为新皇。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张阁老带领一干官员拱手作揖。 皇后双眸浑浊,眼角布满细纹,那张苍老的脸上没有多余神情,如同一个枯木朽株的老者。 先丧子后丧夫,已经带走这位宫中妇人仅剩的情感。 殿内没有一丝响动,张阁老忍不住抬首,冷不丁撞进皇后毫无波澜的眼中。他飞快垂下眼。 皇后:“本宫知晓,明日殿上本宫会如各位的意,各位请回罢。” 众人讪讪,他们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什么都不对。 废太子自尽后,他的后人还在,可惜已经被贬为庶人,朝臣是万万不会迎这样一位罪人的后代登上大位。 中宫一瞬间变得冷清,与之相对的,十五皇子生母的宫殿门庭若市,来往者快把门槛踏平了。 芳兰小心看一眼皇后,那满头银白几乎扎着芳兰的眼。 皇后抚了抚眼角,“芳兰,本宫很老了,对吗?” “不老,娘娘不老。”芳兰温柔哄着她。 皇后笑了笑,“你就是向着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只有你没有。” 她一下子卸去皇后的派头,如同闺中之时跟芳兰说着小话。 她同天子是年少夫妻,年少夫妻。 皇后仔细嚼着“年少夫妻”四个字,她得承认,天子待她不算薄情。 废太子逼宫一事,天子也未迁怒她,她依然是中宫皇后。 无子无宠的中宫皇后。 天渐渐暗了,皇后晚膳只用几口便让人撤下饭菜,芳兰伺候她梳洗,期间欲言又止。 皇后温和道:“有什么就说罢。” 芳兰咬咬牙,最后还是道:“娘娘,明日大殿上,您要…要推荐十五皇子为新皇吗?” “本宫有得选吗?”皇后笑了笑,取下翡翠耳坠。 芳兰不语,良久轻声叹息。 皇后拿过玉梳梳着发,看向铜镜里的人像:“本宫还有什么能失去的。”没有了,她本就什么都没了。 她唯一的儿子逼宫失败,除非其他皇子皇孙尽灭,皇室宗族再挑不出一个合心意的孩子,否则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的孙子上位。 而她的母家也早随着太子被废黜而坠落尘埃。 “娘娘…”芳兰心疼的唤她。 皇后放下玉梳就寝。明儿还有正事,她得 做足准备。 她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她保证。 夜色静谧,有人安眠有人辗转难眠。但不管如何,夜色如时尽去,橙红的圆日从东边升起。 金銮殿上站满人,除却废太子一案中获罪的皇子,其他皇子都来了。 八皇子看着身侧的十五弟,心情复杂。他跟废太子斗跟老五斗跟其他兄弟斗。没想到最后是十五皇子脱颖而出。 世事难料啊。 辰时两刻皇后还不见人影,百官们窃窃私语。 “张阁老,您看是否派人通传皇后娘娘一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