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从大哥叁七之后罢,他根本不敢细想。 愧疚、懊恼、悔恨,万千思绪一瞬间涌上心头。他翻身坐起,如大梦初醒般仔细想了一整夜,反复回忆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第二日,他红着眼眶找到沉善长,低头认错。 沉善长看着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你现下明白还不算晚,只是开平,你错过了太多。” 孟开平怔住了,只听沉善长继续道:“旁的且不论,与你大哥过了聘的于家姑娘闹了大半年,已经被她爹娘送回老家了。依照乡里习俗,她虽未嫁,却还是要为你大哥守一辈子寡的。” 此事他曾同孟开平提过,少年当时却置之不理。如今那姑娘已经回乡月余,不知可还安好。 孟开平挠了挠头,此事他怎么全无印象?想来又是醉后听说,醒来便忘了。 “明日我便去泗县一趟,替大哥将婚书嫁妆退回于家。”孟开平坚定道:“总不能连累她一辈子,既然未嫁,让她爹娘再替她择户好人家便是。” 第二日去时,除嫁妆外,他还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当作给于家的补偿。 然而到了泗县城中,孟开平略一打听,却听乡人闲话道:“那于小娘子烈性得很,夫婿亡故,她竟要自缢相随,可敬可敬!” 闻言,孟开平眉头紧锁,着急追问道:“她人死了吗?” “那倒没有。”乡人答道:“听说人都放进棺材了,不知怎的,突然又喘气了,阿弥陀佛,正是菩萨显灵。只可惜于家原要将此事报上去,求官府赏赐贞节牌坊的,如今看来却……哎,小郎君!” 孟开平无意再听,立刻带着一队人一路纵马到了于家门前,只见大门上挂着的白幡还未取下。 “于老爷?”他扣了扣门:“在下孟家二子,特来拜谒。” 半晌,无人应门。 于家好歹算个乡绅,不至于连个守门小厮都没有。孟开平直觉不妙,着急地想要翻墙,正巧手下袁复来报。 “头儿,于家还有个后门,那门一踹便开了,不如咱们先进去再说?” 人命关天,孟开平觉得十分有理,于是一群汉子便踹破了后边木门涌入于家院落。 “你家小姐呢?”孟开平揪住一人便大声问道。 那人见他满脸凶神恶煞,还以为遇上了土匪强盗,当即吓得半死,哆哆嗦嗦道:“小姐、小姐被关在柴房……” 孟开平一听立时变了面色。果不其然,待他冲去柴房,远远便瞧见那于家姑娘的丫鬟守在门外哭喊。 “孟二公子!”当日下聘,这丫鬟是见过孟开平一面的,眼瞅着他突然出现在院中,当即唤道:“快救救我家小姐,老爷要活活逼死她啊!” 如此,一切都已明了。 孟开平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少女,于家二老也匆忙赶到了,见状暴跳如雷道:“孟开平!你擅闯民宅,好大的胆子!真当徽州无人能整治你了吗?” “徽州不晓得,但在昌溪却是我说了算。”孟开平冷冷道:“在下今日原想来退婚事,还于姑娘自由,没想到竟撞破此等龌龊之事。逼死亲女以求封赏,这便是于老爷的体面嘴脸吗?” 于老爷神情难看,只瞪着眼睛骂道:“于蝉是我的女儿,你兄长的妻子,还轮不到你这个毛小子插手!” 孟开平抱着于蝉,不顾阻拦大踏步向外走,又嘱人将带来的东西全数留下。 “于老爷,我改主意了,原先的聘礼依旧作数。”孟开平肃着眉目道:“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女人,我会以兄嫂之礼待她。” “你既然狠心不要这个女儿,便当她不在人世了罢。” * 孟开平回去后,将此事同沉善长一说,却挨了好一顿臭骂。 “简直是胡作非为!” 沉善长踱来踱去,唉声叹气道:“你救她,怎么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虽说弟娶寡嫂算不上稀奇,可总归对名声不好,往后你若娶妻又该如何同人家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我问心无愧。” 孟开平不以为意道:“我已问了于家姑娘,她宁可跟着我也不绝回那虎狼窝去。所谓自缢,其实就是于老头拿麻绳套她脖子上伪造出来的,多亏她命大没死透,又醒在封棺前,不然早就下葬见阎王了。” “一招不成,那于老头又想活活饿死她,机关算尽就为了一座牌坊。你说,这样的娘家还能待吗? “她未嫁夫丧,乡里忌讳这些,便是再嫁也觅不到好人家了。” 思来想去,沉善长依旧替他担忧:“要不先这么凑活着罢,总归也不少这一口粮。只一条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