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归不好。不如还是等他自个儿回罢。” 此虑倒是周全。师杭赞她道:“正该如此,两日也足够咱们决定是去是留了。其实不瞒你说,来饶州前,我原本想着找到你与师棋后,便带你们回到徽州去。那里虽是红巾军辖地,可放眼满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比徽州更安稳的去处了。再者,师棋尚未至爹娘坟前祭拜过,这也是压在我心头的一桩愿事。我盼着往后将他送去石门,拜入朱先生门下,今生潜心治学……” 绿玉听得频频颔首,觉得姑娘的打算并无不妥。公子如今虽然才八岁,却在开蒙进学时显露出了非凡的天分,若非乱世作祟,早晚也是该走科举仕途的。 “也好。”绿玉决心应道:“姑娘要回去,我愿意跟姑娘与公子一道回去。” 此言一出,师杭实在哭笑不得。她好笑地望着绿玉道:“这可如何使得?我若带了你走,那符光定然死守城门,到时咱们一个也走不了。” 绿玉听了却回道:“我在这儿,从没有一刻不思乡的。姑娘公子除却我,在世上哪还有什么亲近之人?” 师杭默了一瞬,这样的情分,她又岂能不动容?但她仍旧摇摇头道:“你在饶州难免思念故乡,可若真回了故乡,符光则必会成为你放不下的人。绿玉,你不能总为了我们而活,我当初将师棋托付给你,已经很自私了。我希望你的将来,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绿玉怔住了,她抬眼,只见姑娘的眸子熠熠生辉,那光亮得灼人。 从前在府里,姑娘绝不会这样的。 “我方才同你说的,只是原先的打算。“师杭柔柔笑着,轻声道:“现下你竟已成家,我很欢喜。后日我必得亲眼见了符光,才能彻底放下心。只要他人好,对你好,绿玉,我便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师棋,我想,他也长大了。我虽是他的阿姐,可有些事也该听一听他的主意。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并不能日日待在石门与他作伴,或许留在饶州对他而言是更美满、更幸福的生活。” “有你这样细心的阿姐看顾他,有符光这样可靠的姐夫护着他,我还有什么可忧心呢?” “待到天下大定那一日,咱们总会长久团聚的。” 最后一句,本是渺然无望的祈愿。可师杭当下语气坚定,眸色坚毅,倒为这话平添了几分可望之感。 真的会有太平之日吗?狼烟烽火,究竟燃到何日才是尽头? 绿玉俯在师杭膝间,哽咽不已。 * 还未到散学之时,许观之便望见家里的仆从避在学堂外,不住地探头朝内张望。 讲学的梁先生一贯严厉,待讲的篇章未完,任何人都是打扰不得的。于是许观之便也耐下性子,老老实实端坐到了下学。 “公子哎!您可算出来了!”仆从焦急道:“快些回府罢,夫人正赶着寻您呢!” “何事?”许观之一边辞了同窗,一边将书匣交给书童,迈步朝外走:“可是阿姐她身子有恙?” 仆从跟着回道:“这就不知了。府里似有客来访,您还是先上车罢。” 这一路上,许观之难免忧心忡忡。好容易挨到了车停,不待人扶,他便直接跳了下去,而后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府。 今日着实奇怪,阿姐最亲近的两个婢女都被打发到了屋外头候着,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无…… 许观之揣着满腔疑惑,推开了房门。 “夫人,公子回了!” 婢女通传后并没有跟进去,屋里也静得很,只听得隐约有细微的谈话声。许观之撩开内室珠帘,转眼便见绿玉正捏着帕子拭泪,而她的身旁,似是还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见他来,立时便站起,匆匆向前两步。可是许观之根本顾不上多瞧她,他一心担忧地冲到绿玉面前,关切问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唤错人了……”绿玉不住地摇头,将他推向那女子:“你去,快去,让姑娘好生瞧瞧……” 就在此时,那陌生女子缓步走近,蹲下来似是要抱他。许观之却下意识退后两步,避开了她。 “师棋……”那女子先是满脸惊诧,而后哀泣道:“你、你不认得我了么?” 她唤的名字令许观之有些耳熟,可他还是十分谨慎地回道:“我姓许,名观之。姐姐你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