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取名叫游盼, 父亲总是叫她盼儿。 家中务农, 出生两三年的时候家中还好,她也还能吃得饱饭。三岁那年天大旱,年成越来越不好,逐渐的, 她也开始吃不饱了。 家里情况越来越差, 也就只能维持日常餐饭,可是这时候,母亲怀孕了。 父亲带着母亲去看村中的大夫,大夫笑眯眯的说:“这胎绝对是个男孩。” 见他这么肯定, 父亲也松了一口气。 那大夫便和他话家常,说有了这个儿子就都好了,现在中衢的好多私塾都不要女学生了, 他万一日后有出息,家中还用务农吗, 至于现在,撑一撑就好了。 她那时候还太小, 还不懂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父亲高兴的把她抱起来, 说盼儿盼儿, 总算给我盼来一个儿子。 游照仪并不知道男女有什么不同。 后来才发现,私塾里上课的都是男孩, 田地里干活的都是女孩。 那个同村的男孩教了她唯一一句书上的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可是弟弟出生后, 家里的境遇却越来越糟糕了,她天天都吃不饱饭,可父亲还是觉得她吃得多,和同村的男人话家常,也是说这日子实在过不出来了。 同村也叹气,说:“务农真的没有出路,要我说,还是得让孩子考取个功名,否则这年年靠天吃饭,什么是是个头啊。” 父亲便说:“谁不想呢,只是就两个孩子,都快养不起了。” 同村说:“女儿养了有什么用呢,你记得村尾那个李老头吗,天天干活干的直不起腰来,总算把女儿供出来,参加了这个试那个试,结果考官的时候那个官头说不愿意要女孩,”他指了指天,晦暗的说:“现今那个男皇帝不喜欢女的,现在能做官的女子哪个不是家中显赫,咱们就别想了。” 他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整个人还有一点自得。 游照仪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也能干活,也能读书。 可她什么都没说。 母亲带她去上京的时候,是她从出生起第一次去这么繁华的地方,处处都是新鲜玩意儿,处处都是好吃的东西,吸引她到处看。 母亲红着一双眼,碎碎念:“我把你送到上京,若是有什么达官贵人看中你也是你的福气,你长大了可不要怪我,娘不想扔你,可是你爹他执意如此,娘真的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隐没在嘈杂的人声中,直到很多年的今天,才破除了层层浓雾和灰暗,一字不漏的灌入她的耳中。 她对自己的被抛弃其实有一丝预感。 母亲甚至花钱给她买了个热腾腾的包子,红着眼睛递给她,说:“娘去买个东西,你吃完这个包子娘就回来了。” 她乖巧的点点头,尽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包子。 母亲放开了她的手,隐没进人群之前还不忍的看了她一眼。 你——真的不忍吗? 她像个乞丐一样形容狼狈饿的快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并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被那个富贵人家带走,安稳一生,而死会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等待有一天官府巡街,把她丢入乱葬岗喂狗了事。 她在丈八街夜夜噩梦还不敢叫出声来的时候,在日复一日被经过的人群挑挑拣拣的时候,和那个选中她的男孩对上眼的时候,她被带入王府迷茫恐惧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在儿子一天天长大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女儿,她在王侯公府的大宅邸里努力伪装,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博力厮杀,她日日克制夜夜隐忍,生怕放出了自己心中那头饕餮巨兽,也曾在即将默默死去的那个夜晚,默默祈求过你的回头呢。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