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侍卫亲兵,绝大多数人都历经数番血战,意志坚定就如铁铸一般,溅满鲜血的面容显得狰狞恐怖;臂膀腰背的筋肌,不知道是因为激烈的厮杀,还是内心杀机澎湃而微微痉挛着:厮杀时,伴随斩杀捅刺,喉管里有节奏的发出沉闷的低吼,就像野兽在咆哮,令人心惊,令人胆颤。 昌泰桥前的守军,都是从睡梦中被驱赶来仓促整队结阵的汴梁降军。 他们最初以为是黑衫贼吃了豹子胆,从鄢陵、尉氏一带北上袭击汴梁,还振作精神想要捞些首级功,好换妻儿老小几顿饱餐,乱糟糟上来,搏杀还颇为勇猛。 然而接触过后,就觉得杀进城来的贼军太硬,数队人马皆溃,都没能啃下贼军一层皮,就有些心怯。 不过,这时候在军将武吏的催促下,汴梁降军尚能稳住阵脚,想着从附近调来更多的盾车、厢车等战械进行掩护,再组织进攻。 汴梁降军自视再低,也不怎么瞧得起缺衣少粮、兵甲低劣,又无操练的义军。 汴梁降军以往几次被赶往鄢陵等清剿,虽说收效甚微,但也没有怎么吃亏,甚至一路劫掠,还颇得实惠。 却是在徐怀将白虎帅旗升起来,负责突击作战的精锐不再有所保留,守于昌泰桥前的汴梁降军才真正慌乱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 西军与党项人在西北争胜多年,赢得能战之名,京畿禁军半数兵卒武将皆选擢于西军,平素颇为“能战”自居。 而说到能战,王孝成统制期间的靖胜军,历来被公认为西军之巅峰。 即便蔡铤执掌西军期间有什么忌讳,但底层兵卒谈论往事却从来都不避讳的——因为大越军制的缘故,禁厢军兵卒的地位极其低下,又多流民盗贼充之,他们都已经是社会的最底层了,还需要避讳什么? 赤扈人南侵以来,能战之西军却节节败退,京畿之中西军出身的将卒自然是颜面无光、颜面扫地。 徐怀的崛起,随王禀征戍云朔屡立奇功,在西军诸部在云朔节节败退之余保留大越兵马最后的颜面。 再加上他乃王孝成之子,以及在徐武宣等忠烈之士保护下逃过蔡铤迫害、在桐柏山成长的传奇经历,禁军底层兵卒怎么可能不津津乐道? 千里奇袭太原一战,更使徐怀在敌我军中的威名如火中天! 几次进攻屡屡遭受重挫,损兵折将上百人都没有撕下对方一层皮,就已经心虚了——这时候白虎幡旗升起来,呜呜作响的号角声不断有人振声宣告此次乃靖胜侯、御虏将军徐怀率楚军精锐奔袭汴梁,再看到楚山精锐脱下短襟黑衫,露出内穿精良铠甲,更为勇猛凶悍杀来,谁不心惊、谁不胆颤? 待前阵脆弱的抵御被无情瓦解,军将武吏再也压不住阵脚,先是有一两人丢盔弃甲逃跑,很快就带动桥前整支队伍溃退如潮。 乌敕海率突击战力,主要负责攻坚,见桥前守军溃退,便抓紧时间休息,包扎伤卒,将不幸阵亡的将卒尸体抬往殓房整理仪容,积薪火化;而杀亡逐败等事由两翼协助作战的义军将卒负责。 韩昌甫等首领所率义军将卒,兵甲军械装备极差,也谈不上有多严密的操训,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强的战斗力。 不过,由楚山精锐居中居前攻坚斩锐,义军将卒从两翼巷道协助进攻还是虎虎生威。 而作战之势态,从来都是此消彼涨。 守军从桥前溃败,义军将卒更是士气如虹,如狼似虎一般杀入溃兵之中,杀败捉降。 昌泰其桥无柱,巨木虚架,飞架河上——汴梁城里有多座类似的木桥,因其状如飞虹,又名之“虹桥”。 昌泰桥以及朱雀门南侧的龙津桥等虹桥,实际是一种强度有限、受岸基条件限制很大的编木拱桥结构。 昌泰桥径跨七丈有余,悬于河面之上两丈余高,可供舟船从桥下通过,但桥面仅有两丈宽。 近千守军没能抵挡住冲击,阵列被冲溃,又有几人能通昌泰桥逃到蔡河西岸去? “可有靖胜军故旧?谁可知身边有人曾在靖胜军从过军?” 数骑持令旗驰来,在无路可投、想投降却有种种顾忌、乱糟糟的桥东守军前勒住马,挥舞令旗阻止义军将卒往纵深处冲击多造杀戮,高声喝问有谁与靖胜军牵扯, “我家节帅承先帅王公遗志,以驱逐胡虏、还我河山为毕生之志,泾州铁枪王、王举将军也在南薰门城楼之上,得知守军之中有颇多靖胜军旧卒事敌是为形势所迫,但胸臆间血性未泯——我家节帅与王举将军,特邀血性未泯的靖胜军旧卒一聚,共御胡虏!” “我周景,曾在桐柏山落草为寇,化平六年为先帅王公所俘,八年先帅归领靖胜军,我与靖胜侯养父徐公等人编亲卫营为卒——可有人识得我?”周景抓住缰绳,坐在马鞍上,厉目盯住被围困在河滩上、乱糟糟一团还没有彻底放下兵刃投降的守军,喝问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