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徐心庵都主张申州这边应对归德军加强戒备,但暂时不宜在归德军内部搞太多的动作,意义不大,甚至会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韩圭没有跟徐心庵、周景争辩,而是看向徐怀,看他如此决断。 此时加强对归德军的渗透,当然有可能会暴露更多的蛛丝马迹,从而令孙彦舟、胡荡舟在决意投敌之时,对其部进行整肃、清洗。 这很可能会令他们的渗透人员损失惨重,但大规模的整肃、清洗,同样极大削弱归德军的力量,令孙彦舟、胡荡舟在投敌之后也惶惶难安,从而削弱归德军投敌之后,对申州造成的威胁。 说到底,京襄此时还是要尽可能以小博大,争取更多的时间积蓄实力。 徐怀沉吟许久,对周景说道:“军情司要加强渗透人员的隔离,一部分人员要潜伏更深,轻易不要轻举妄动,还有一部分有暴露可能的人员,要适时撤出潢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当然了,我会再次上书朝廷,希望朝廷有足够警醒,能及时将归德军调出光州!” 朝廷招安洞荆匪军编为归德军,在归德军的使用上还是太墨守成规了,就想着将兵卒将领的家小留在内地,就能将归德军赶到接敌的最前沿进行消耗——却不想这么做,一方面会令孙彦舟、胡荡舟等人更想着保存实力,同时也令归德军的中下层将吏,对朝廷也没有什么归附之意。 当然了,葛伯奕等人在迫于京襄的压力下,太迫切想招安孙彦舟、胡荡舟之流了,在招安时都没有想着将洞荆联军拆解开来,分归诸将统领,以致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第八十九章 远客 第一次淮南会战期间,包括寿州大部、光州等地在内,淮西北部大部分地区都曾沦陷于虏骑铁蹄的蹂躏之下,上百万民众也是仓皇逃窜,或南下或避入淮阳山的深山老林之中。 淮南会战结束之后,绝大部分的民众都回归乡野——毕竟那里才有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潢川、固始、光山等县前后数年间两次惨遭虏兵侵入,虽说地方受到的破坏更为彻底,也有相当多的民众迁往淮源、信阳等地安置下来,但还有相当多的民众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重回故土栖息繁衍。 入夏后,抽穗的麦秆在微风中摇摆。 虽说即将进入夏粮收割的时节,但坐在田埂上歇力的农夫,腰背早就被磨难压弯,佝偻着身子,心里盘算着扣掉上缴的佃租、粮税以及不计其数的加征,还能剩下多少粮食,能不能够一家老小支撑到秋粮收割。 枯瘦麻木的脸上皱纹禁不住又深了一分。 一辆马车从北面驶来。 即便在日渐炎热的初夏时节,马车还是拿帘子密密遮住,叫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马车原本有一队兵卒护送,但在看到潢川城在望之后,这队护送兵卒就径直往北面折返而去,似乎不再关心马车接下来何去何从。 神色木拙的车夫与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坐在车辕上,驾车往潢川城驶去。 潢川乃光州州治所在,位于潢水之畔,遂名潢川,潢水穿城而过,将潢川分为南北两城——早年潢川南北两城各有城墙、城门,城埠繁盛,但两次沦陷,在战火的摧残下早就面目全非,此时还远远未能恢复元气过来。 马车在潢川城北城门前停下来,这时候车帘子被一只枯瘦的手从里面揭开一道缝隙,一双阴翳的眼珠子从缝隙里朝城墙窥望过去。 这一段城墙上,有百余骨瘦如柴的民夫正在炽热的烈阳下,被官差驱赶着,将经过筛选的泥土倒入板槽之中,然后拿碾子一点点夯结实,与之前的残破土垣结合在一起。 有一名彪健武将守在城头战棚里,看到马车在城门停下来,很快就下了城墙,按刀从城门里走出来,走到马车前,打量车夫及小厮两眼,又伸手揭开车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却不想车厢里的客人此时坐得有些靠里,车厢内外的光线反差太大,一时间没有看清楚客人的脸,武将有些不确认的问道: “是田先生?” “周校尉,是田某!” 客人坐马车里身子往前倾了倾,叫彪健武将看得清他的脸。 “孙将军上次没有为难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又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