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了人在外头混,自己扛揍、敢豁出去打,比起打输架哭哭啼啼找来十个八个爹出头更能震慑敌我双方;他也不知道赵野当时尽管仍旧孺慕生母,并不兴平白做了出气筒还奉行“小杖则受,大杖则走①”那套,不管生母轻打重打,他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赵一阳教赵野一席掏心言语尽释前嫌,轻咳一声,温声道:“兴许令尊不晓得有了你这孩子。” 赵野道:“晚生后来按照家母当年行踪推想,估计正如先生所猜。”他顿了顿,又道:“近年晚生连遇坎坷,反倒悟了过来,老天待晚生已经很不薄。天香阁的叔伯阿姨都待晚生好,养母爱深恩重,弟兄是生死弟兄,夫妻是患难夫妻。” 赵野想到家人,发自心底笑了。 “一切的苦都值得,人生重来一遍,晚生也乐意。”他说时,野性眉宇刹那温柔明亮。 事后赵一阳向唐国公叹道:“这孩子对朕赤诚相对,谈起身世这等疙瘩事,心思一点都不暪朕。难为他懂事有骨气,自知丢父族的脸,并不指望认祖归宗。” 赵野家去,向原婉然和韩一说:“赵一阳吞下饵,相信我说辞。” 早在他察觉赵一阳身分可疑,便和家人一五一十说了。 叁人在灯下炕上说话,原婉然道:“相公好厉害,官场上走的人都教你暪过。” 赵野一边给墨宝喂地瓜,一边道:“其实我占了身分的便宜。我若是达官显贵,有分争夺权势利害,赵一阳必定留心提防;既是一介画师,他伸指能捺死的小人物,不但毫无威胁,而且怎样都逃不出他手掌心,反倒没防心。” 韩一道:“你也别松懈。一阳先生特意隐暪来历接近你,万一晓得你识破真相,没准恼羞成怒。” 赵野答应,原婉然问道:“相公,倘使那一阳先生真是你的……嗯,你打算怎么做呢?” 赵野连连冷笑,“自然不搭理那晦气东西。不就是嫌老子丢人避不相认吗,既然以我为耻,还想装没事人找我作陪取乐?呵,作他祖宗十八代的春梦!老子要彩衣娱亲也是讨妈妈开心,轮得到他?” 他说着,不觉顿下喂食墨宝的手势,墨宝等不及,拿毛亮的脑袋顶了顶他手背。他本来有些着了恼,回神将地瓜往墨宝嘴边凑,柔声道:“乖,悠着点吃,仔细噎着。” 原婉然讨得赵野口气,因说道:“那咱们能不和那人来往就不来往吧。他不肯相认,难道我们就稀罕这门亲戚?一拍两散也就是了,他偏不消停,跑到你跟前装模作样,算什么呢?” 她每每想到赵一阳和赵野或许是父子干系,心底就来气。在她心中,赵野千好万好,怎么被当成上不了台面的人了?生母已经不疼他,生父又嫌弃他出身,他这出身说到底还不是父母造成的局面吗? 她越想越恼,小嘴不觉撅了起来。 赵野见状,反倒笑了。 他由炕桌探身,左右食指按在原婉然两侧嘴角嫩肌再往旁捺开,将她撅起的嘴唇推成微笑的弧线。 “婉婉心疼我,我很欢喜,但是别气了,那晦气东西不值得你动气。”他坐回炕上,道:“不过我打算再和赵一阳周旋一阵子,往后慢慢疏远。” 原婉然问道:“为什么?” “我想找个时机,在赵一阳跟前提一提姜大人。” 韩一道:“你想替姜大人说好话?” “是,赵逾前些时候突然丢官,我猜想是否赵一阳晓得他干过的好事,出手报复。” 原婉然问道:“那一阳先生敢是为你出气?”这下觉得可以稍稍原宥他了。 赵野道:“赵一阳看重自家颜面胜于我,为这事出气八成为他自己的多,为我的少。其实他目前究竟有多待见我还不得而知,不过好歹是个机缘。他这权位的人若肯听了我的话,在不拘什么地方上拉姜大人一把,那最好不过;就算拿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对姜大人也没害处。” 原婉然道:“那好,相公再辛苦一阵子,敷衍敷衍那一阳先生。姜大人平日照顾我们,去了朱雀城还托人捎土产来,我们能便帮便帮。妈妈在天之灵晓得你们俩互相照应,必定很安慰。” 叁人计议既定,赵野继续装蒜做唐国公的座上客。 那日赵野又进府赏画,他被小厮引入养性轩时,屋内无人,花几黑釉梅瓶插萱草,香几青玉香炉焚脑麝。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