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再次落笔在桌面的纸上。 他身穿的浅色里衣,宽阔的肩膀上随意披搭着一件素简的外袍,脸上带着面遮只现一双眉目。所执之笔,是一支光泽黑亮的红尖鸟羽蘸笔。 他忽然直起身,将手中的笔仔细的放置在一旁。 “抱歉,我画得太投入了,忘了时间。”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这殿阁之中还有着另外一人。 他将外袍拢紧。仅抬手一挥,整座殿阁中大半的烛火瞬间熄灭。 他掀起珠帘,撩开帷帐。 面遮挡住了他的神貌,却能从他的眉目间看出温柔的笑意: “你怎还在等我?你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上轻声低语。 在脱下外袍后,掀起被褥躺在了床上。 面遮依旧戴在脸上,他似乎并未打算取脱下来。他侧躺着,凝着身边空空的枕出神了许久。 沙哑的声音如丝,唯恐刺破静止的空气一般响起: “小满,明日,我们去看日落好不好?” 风过吹动着窗扇颤颤巍巍。 涌入殿阁的凉意掀翻了案台上层层迭迭的薄纸。 飘然如翼般的薄纸散落一地。 一张张薄纸上画着惟妙惟肖的身影。 身穿婚服的男女执手相望。 共马驰骋的男女游历山水。 月灯之下的男女深情相拥。 画上的他。 没有面遮,也没有伤痕。 —— 月夜。 一行军队穿行在郊野之外。 士兵手握火把,将长长的队伍在暗夜中映现成一条盘延的巨蛇。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玄色战甲,他身躯庞大,连所乘的战马都比旁人大上一圈, 他似是心不在焉,忽然发问道: “我们离开皇都有叁日了?” 身旁驾马道副将望向他: “我说秦老大,您这日子都记不住了?” “叁日了……” 秦蛮喃喃着。 “今日应是陛下的生辰了。” “生辰?” 大千弯着腰笑出了声: “你去哪儿听来的陛下生辰之日?当今陛下的生辰可没人知道!” 秦蛮疑惑的侧首面向大千: “什么意思?” “当今陛下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没过过生辰,没人知道她何年何月何时诞生,也不知道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还是先雪帝压根没把这女儿放在眼里……” 大千话语未落。 前方远处忽然人潮声汹涌而来。 秦蛮霎时间目露厉色,展臂示意。 几名将领所见皆提起警惕,拔出佩剑。身后的士兵也举着火把迎了上来。 火焰围聚,光芒所见之地人头攒动。 然而那些并非是所谓的散兵团。 而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大多为年轻的男性,满身脏污伤痕累累,不少人的手脚上都还锁着铁链。每一个人的鼻梁上都有一道深红的奴印。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年岁稍长,他向秦蛮走近,忽而双膝跪落,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他抬起身,坚定扬声: “秦将军!我等皆为奴人,困于奴营数年,本以为将就此苟活一生,可就当知道您以奴人身份成为了国之大将以来,我等再不愿于那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等死!” 他双手抱拳,攥紧的拳头因施力而暴着青筋颤抖着: “求请您!让我们追随于您!” “将军!求求您收了我们吧!” “我们愿随将军出生入死!” “秦将军!让我们为您效力!” 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浪潮一般一排排跪落在地,直至火光所不能及的远处不见尽头。 高扬的声音震颤着耳膜。 击穿心魂。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