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 平时关靖平叫他吃饭,他一次都不去,连电话都不怎么接,最热情的回应无非是给关靖平回微信消息:“嗯”“知道了”“不去”“我很忙”,诸如此类,十分敷衍。 但这次是他奶奶叫他。 关雪息一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跟小李上了车。 车门刚关上,关雪息不经意间抬头,只见放学的人潮中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相隔车窗,那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又是陈迹。 陈迹的样子没变化,他无时无刻不是那副冷冰冰扑克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连天和地也亏欠他,因此这世间万物,都别想得到他一分好颜色。 关雪息是万物之一,自然没能幸免。被看一眼,就像被寒风扫了一下子,凉得透骨。 其实关雪息早就习惯被人注视了,羡慕的,嫉妒的,爱慕的,都不稀奇。 但陈迹看他的眼神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有些莫名。 ……他们究竟,曾经在哪里见过? 关雪息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何韵女士发消息,写的是:“奶奶回来了,关靖平喊我吃饭。” 两分钟后,何韵回:“你去吧。” 半晌又加一句:“晚上早点回来。” 关雪息答了句“好”,收起手机,盯着车窗外早已看过千百遍的街景,不自觉地发起了呆。 …… 五年前,跟何韵离婚后,关靖平和小三结婚了。 这个结果让何韵颇受打击,不是感情上的,而是“凭什么我从此孤儿寡母举步维艰,而他根本没受影响”,这不公平。 但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的事? 当时他们离婚分家产,分完房子分孩子,何韵想尽办法,把关雪息留在了自己身边。如果她肯稍微妥协一些,向关家示好示弱,往后的日子会过得轻松得多,但她不愿意。 她连法律规定的关靖平必须给儿子的抚养费都不想要。 她希望关雪息和他父亲断绝关系,站在她这边——完全地站在她这边。 这个想法太过偏激,但偏激的人能干成偏激的事,结果与她所愿虽有偏差,但也差不太多。 何韵极其自尊,不要关靖平一分钱,便能挺直腰杆做人,无需看他脸色,反而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戳他的脊梁。 世间不公就在于此。 道德感太高的人,往往过得更辛苦。 她都已经这么辛苦了,周围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年老色衰被老公抛弃,拖着个半大儿子也难找下家。而关靖平正值男人的黄金年龄,官运亨通仕途畅达,又有年轻漂亮的小老婆作陪,真乃人生赢家。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这些事何韵从来不对关雪息抱怨,她以为他不知道。 但其实关雪息早就耳闻过无数回了。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帮何韵维护身为母亲的面子,或者说,尊严。 其实关雪息夹在父母中间,很多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何韵的视角看,关靖平无疑是一个人渣。 但从关雪息的视角看,关靖平是他爸爸。 爸爸曾经亲过他抱过他,给他买好吃的,哄他玩耍,为他讲过睡前故事,讲三国,讲水浒,教他做人的道理——尽管那些道理,关雪息学会了,关靖平自己却忘了。 或许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坏吧。 他印象中小时候的爸爸不是那样的,父母也曾恩爱过。 也或许是他的眼睛看不穿,每个人都戴着太多面具,揭下一层还有一层。 关雪息心烦意乱,越发觉得还是数学题可爱,路上堵车,还没赶到关靖平家,他就后悔不想去了。 但之所以来,是因为奶奶。 奶奶,关雪息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祥的老人面孔。下车前他努力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臭脸讨债的。 跟老旧的明珠小区不同,关靖平住在一个相当高档的小区,电梯入户,环境宜人。 虽然这不是沣德市最好的住宅区,但并非因为关靖平买不起最好的,只是因为以他的身份,要装低调罢了。 据说他暗中有好几套别墅,不知真的假的。 关雪息年幼无知时问何韵:“他薪水多少?哪来那么多钱?” 何韵不屑道:“他想赚钱还不简单?有的是办法。”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