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将他冷眼一扫,继续揭开壶盖往里投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 辛乙略顿,再道:“这不是闲事,这是大事。安宁侯手段阴险,沈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万一他使什么手段坏了姑娘的名誉,咱们也难以心安。少主就是自己不出面,好歹也让人去提醒声颂少爷,我只怕他这个时候未必知情。” “这个不用你操心,陶行会知道怎么做的。” 韩稷望着他,目光随着夜风转起凉来。 不远处小炉上水壶突突地滚着水泡,辛乙默了片刻,无奈地起身熄火,提水。 韩稷吃了颗栗黄酥,又对着栏外看了两眼,忽然太湖石后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到了近前还来不及进来便就在栏下停住,只见先前还整洁俊朗的陶行,这时候却顶着一身黑乎乎的污渍出现在眼前! “公子,净水庵走水了!” 韩稷一口酥陡然停在喉前,半日干咽下去:“什么意思?” 陶行匀了匀喘息,说道:“方才小的们奉命盯着安宁侯的人,以为他们只有两人行动,谁知道他们竟还有人暗中呼应,在我们盯着那二人的同时,他们的人竟从四个方面往庵墙上淋了油和火药,然后点着了火!现在整个寺庵都被大火围困,我们根本没办法进去!” 韩稷半张着嘴,忽然就石化起来。 辛乙瞅了他一眼,倒是很快反应道:“那沈姑娘她们呢?” “正是因为雁姑娘她们还在庵内,所以小的才回来禀报!而且颂少爷还在泗洲阁,小的回来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情!小的已经让刘枚前去报讯,但这会儿就算知道,他也是没办法进去的!”陶行面色很焦急。 韩稷垂眸看着两手,握紧拳来。 沈雁还在着了火的寺庵里,而顾颂这个时候却赶不进去,难道安宁侯是成心想要了她的命? 这个老不死的! 他还等着她给他出主意弄倒皇后呢,他竟敢杀她? 他腾地站起来,两脚点地,忽然便如只飞鹰一般掠出了栏去。 辛乙不动声色地拎开水壶,收拾起桌子来。 净水庵的火情引来了玉溪桥附近所有来放灯的百姓,而终于各处喧嚣热闹的洒肆茶坊也听到了消息,开始有人奔走相告并自动自发地组织人们抬水救援。 沈宣他们所处的雅室背对玉溪桥,而不知怎么回事,门外的伙计也没怎么过来走动,于是当靠近玉溪桥这边的百姓已然纷纷往净水庵赶的时候,他们还在茶室里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商议着买什么样的孔明灯。 顾颂到底眼耳伶俐些,见着伙计们走动匆忙已觉不对劲,等侧耳一听外头议论,当即便惨白了一张脸,拍着桌子跳起来:“不好!净水庵走水了!” 隔着墙壁,沈宣他们根本就未曾注意外头是什么情形,也压根没想到沈雁她们此去还会有意外发生,听到顾颂突然惊呼时便俱都愣了愣,然而等他们回过神来,屋里已没有了顾颂的影子,而房门大开,外头人果然都在往楼下赶,顾颂竟然也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了出去! “真的走水了吗?我母亲还在庵里!……” 沈茗惊惶失措地跟着站起。 沈宣面色终于沉凝,抱着沈葵便冲了下去。 沈茗跟在他身后,急到已在楼梯上连绊了两跤! 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热浪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很快禅院后方便有浓烟滚过,火苗已经从后院方向最先往中间延伸。 沈雁与沈弋等人站在院子里已热汗淋漓,庵里的女尼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搬水,春蕙她们也已经加入队伍,而沈雁拖着沈弋去搬了两桶之后却发现上去也只是添乱,她们的体力根本就不如常年活动的女尼们,倒不如将水桶让给她们还来得强些。 陈氏脸色灰白站在庑廊下,神色虽然萧索但尚且还算可以控制。 沈宣就在庵外,这个时候救援的人马还没有到场,兴许他心里是真的并不在意她的死活罢?一个与她共同孕育过一个儿子的男人,在这生死关头,依然是没将她放在心上,可见正如沈雁所说,她的伤心怨恨根本就没有意义,而既然如此,她又还期待着什么呢? 她拖住进来的老尼说道:“你带她们俩出去吧!不用管我了。” 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再回去那活人墓,宁愿死去也不愿再日日与他咫尺天涯!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