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既然是免费开戏,掌柜的却又交代伙计们来上这么一出,很显然这“造福大众”的性质就变了。沈雁脑子里正琢磨着怎么从这婆子口里撬出些信息来,忽然一阵风闪过,面前又忽然多出来一个人,面容冷峭身子笔挺,居然是陶行! “雁姑娘,楼上请!” 陶行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主子是让他下来带人的,反正他只要负责把人带上去就好。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家主子为什么要故弄玄虚来上这么一出,照他来说,想给人庆生直接告诉她一声不就成了?不过辛乙说主子在思春,兴许思春的人脑袋都有点不寻常。 沈雁看到陶行,再听到他这声楼上请,然后顺势往楼上一望,正对上窗户内站着的那道绛紫色的身影,立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也不说什么,提着裙子就上了楼,到了韩稷所在的松涛阁,进门便道:“世子爷真是好大的排场!” 抠门的凤翔社之所以会这么大方免费开戏,她若还瞅不出点蹊跷那就叫白活了。 想不到这家伙当了世子之后竟然也学人家纨绔了,还包起戏社的场来! 屋里的韩稷还是原先的打扮,只头顶的八宝珠冠换成了金冠,没有那么耀眼了,但却又多了几分大方尊贵之气。 丫鬟们看到韩稷也是俱都讶了讶,但胭脂一个眼神下来,大家又都默契地立在屏风这边当起了壁画。沈雁的人品她们信得过,虽说沈宓不让她跟韩稷往来,可如果他们俩在一处并没有失仪的行为,她们为什么也要跟着困住她? 韩稷瞥了沈雁一眼,拉开凳子在桌畔坐下来,说道:“坐。” 沈雁便就坐了,然后两手托腮盯着他看。 他执壶沏了茶,将杯子推给她,然后又将盘子里的桔子给剥了,也放在她面前,最后忍耐着抬了头:“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没。”沈雁摇摇头,依旧盯着他说道:“你韩大爷摇身一变成了世子爷,我事先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收到,世子爷你真是守口如瓶啊。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你那位姑娘是不是也事先不知情?” “谁说我没告诉你?上次我不就跟你说了么?”韩稷执杯抿茶瞥了她一眼,末了一双眼珠儿又溜回来瞅着她:“你无端端提到我的姑娘做什么?难不成你吃醋?” “啊呸!”沈雁毫不给面子地嗤他,“把你的心思收收,姑娘我跟你什么关系?” 韩稷笑了声,没说话。 沈雁想起还打算要敲他一笔,一抬头,正瞧见他额角上一处铜钱大的粉色新疤,遂凑过去些,咦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稷下意识地把头偏了偏,“马上摔的。” 马上摔的?那不是应该擦伤脸么?再说了,他骑术那么好,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 她绕到那一边,只见往近看那疤面下还看得见细细的血丝,不由伸手轻触了触,“疼吗?” 韩稷闻着她袖口里飘出来的幽幽冷香,整个人如同绷直了的弦,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注意力只在与那根手指接触的狭小皮肤上了。 他本来想说不疼,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她那声略带不忍的“疼吗”,话到了嘴边又改了改,他打喉咙里嗯了声道:“疼。” “啧啧。”沈雁摇头生叹,想了想,解开荷包从里头取出一盒泛着花香的药膏来,拿指头挑了一点抹在他疤处,然后再轻轻吹了吹,说道:“好了,不疼了啊。”那语气,便跟哄孩子似的,不但温暖,也不带一丝狎昵。 她这样的药膏韩稷亦有很多,但似乎任何一种也比不上她手上这瓶。 他忍住心里的波涛看了已退过去的她一眼,执起杯子来遮掩自己的心情。 沈雁坐在对面,一下下撕着桔子上的脉络,慢条斯理道:“你这么没义气,其实我本来想好了要敲你一顿的,但是看在你出手这么大方的包了戏园子的份上,又这么惨的摔伤了脸,还不知道会不会毁容,会不会影响你的桃花运,我就慈悲点儿放过你得了。” 韩稷睨着她:“只想敲我一顿?这么便宜我。” “哟,当了世子爷之后腰板也变粗了是吧?”沈雁扬眉。 他扬唇:“那当然,我也是快要娶妻的人了,哪至于连顿饭都供不起。” 想了想,他放了杯,又从怀里摸出那个扁扁的楠木盒子来,摆在桌上,推向了沈雁。 “什么东西?”沈雁问。 “庆生的礼物。”他道。 沈雁顿了下,将手上的桔子塞进嘴里,伸手将盒子打开。 “咦,是这个!”她低呼起来。 里头装的便是马赛上见到的那把寒铁小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把匕首正是让他赢了回来的。当时看着就觉得挺稀罕,这会儿拿在手里,竟分外觉得它的好来。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