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皇帝问。 柳亚泽默了默,说道:“臣的理由与鲁王世子及杨大人等同。” 鲁王世子赵符与淑妃的弟弟杨宗元的理由是赵隽已废,其罪孽之深等于与赵室为敌,因而无资格周室皇后灵前奉孝。这当然只是官场惯行的文字游戏,但往往文字游戏又是信手拈来的最好借口。 皇帝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柳亚泽出了宫,上了马,回了府,一路心情也如这天色般沉甸甸。 他原也是前朝的举人,年少便怀着一身抱负,然幼年家中贫困,即便是学富五车也未能有多余银钱供他进京赶考。困顿的那些年里偏又在前朝*政权下屡遭地方官员羞辱,因而对于前朝,他没有丝毫留恋。 但他却是在陈赵大军北上过程中加入的起义队伍,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甫进去便想办法引起了当今皇帝的注意。他从他身边的一个小谋臣做起,直到他成为太子后的东宫近臣。皇帝将他视为心腹,他也将皇帝视为荣登仕途巅峰的必不可少的拉手。 如今皇帝的困境同样也是他的困境,如果皇帝倒了,或者是全然被元老及勋贵死死掐住,他也只能沦为炮灰。近日举朝议论的请出废太子赵隽之事,他虽未参言,却句句听来心惊肉跳。 赵隽是因陈王案而被禁,他若是重出朝堂,必然会在最快的时间里积聚起一帮支持他的朝臣,而他倘若得势,替陈王平反则必不可免,因为勋贵之所以宁愿冒着被指奴大欺主的罪名也要把着大权。都是因为陈王一案死杀的功臣太多,他们有了唇亡齿寒之感。 赵隽要在短时间内得到极大部分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勋贵们的支持,必然会选择替陈王平反这条路。 只要陈王平了反昭了雪,全天下曾与陈王有瓜葛的人都会从此放下心,而且会因此极力拥护他。这本是件好事,可这样一来,当年主持审判并给陈王定罪的他就成了众矢之的!陈王案若是冤案。那么赵隽不把他杀了如何服天下? 每每想到这里。他这些年的勇气和斗志竟都涣散了,可是如今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去与抱成团的内阁四大元老以及满朝那么多拥护过赵隽的朝臣舌辩? 这两日。他实则甚感疲惫。 不觉回到府里,夫人在庑廊下迎出来:“老爷怎么才回来?曼丫头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柳亚泽缓步,凝眉道:“不是才回去没多久么?” 柳夫人叹着气,没马上回答。等他进了房,才一面接过他的官帽。一面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也不说,我猜多半是又跟姑爷起争执了。” “你怎么不管管她?”柳亚泽心情更不好了,这个幺女一直是他在儿女管教上的一个败笔。在她十四岁之前,他本来以为自己很成功地把她调教成了个淑女,可是行宫里那次她居然闯下那样的祸。出了那样的丑,这于是颠覆了他以往对她的印象。 从行宫回来后夫人严管了她两年。于是前年许了给太傅卢焕的长孙卢敏德为妻,卢家家风本好,卢敏德也好学上进,上届春闱拿了一甲第八名的进士,接而考上庶吉士,也算是同辈中的翘楚。 但柳曼如就是有种能把好日子往坏里过的本事。 成亲三个月,便疑心卢敏德跟丫鬟有染,将丫鬟设计推入井中溺毙,结果尸身捞上来却发现丫鬟根本还是个处子。夫妻从这里开始便争吵不断,每过段时间总有消息传来。卢家因着他的面子不曾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人也是有脸面的,自家的女儿在婆家这般,总归还是在亲家面前腰低三分。 “管了。”柳夫人倒是一惯好脾气,叹道:“管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管过来。早知道当初嫁给顾颂倒好了,亲上加亲,就是再闹也不至于把这亲戚情分弄没了。” 柳亚泽没说话,眼下这当口,他无暇去想这些。何况再想,也是没用了。 “我去书房。”他站起身来。 柳夫人道:“吃碗汤才去。” “送过来吧。” 他想静静。 柳夫人望着丈夫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吩咐了丫鬟。 他们都不年轻了,上五旬的人,虽是入了阁却还是不省心,她也心疼丈夫。 “太太,都察院的沈大人来寻老爷下棋。” 正打算进房,门外长随便来禀道。 “沈观裕?”柳夫人眉头凝了凝,说道:“去告知老爷罢。” 沈观裕与柳亚泽常有往来,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