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声喧嚣,喧闹的声响一阵压过一阵,嘈杂到甚至听不到身边人说的话。 容厌在晚晚身侧,他的声音不大,轻易就被外面街道上的声音压过去。 可晚晚确实听到了。 还想知道更多吗? 他都会告诉她。 但他偏偏在踏入人潮之后才将话问出口,若是她走一走神,或者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或许都听不清他这句话。 那么,她可以回答,也可以选择装作没有听到。 他的问话在这个刚刚好的时机,不管怎么答,想不想答,都可以。 晚晚紧张起来,她忽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今晚她真的很开心,非常开心,和容厌在一起居然能得到这样的感受。 她不够了解他。 那她想要再多了解他一些吗? 晚晚知道,他是知道她的。在他表明他的情意之前,她也早就注意到,他偶尔会对她心软,甚至有若有若无的心疼情绪。那时,她知道他查清了她的过往,索性寸步不让,借此让他更心软、更心疼。 不知道有没有她故意示弱的原因,他对她一直不止有爱欲,还有怜惜和珍重。 就算后来针锋相对……被折磨疼到昏迷过去那么多次的明明是他,而他一看到她难受,却还是会只顾着心疼她。他自己的痛苦,好像都没往心里去过。 他都不会恨她的吗? 她知道他过去不比她容易,甚至是随时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他总是一副强大到漫不经心的态度,总让人忽略他本身的苦难,好像过去一点都不算什么,他就是那么冷漠、就是那么心冷薄情。 大抵情感便是如此,一点裂缝、一点好感、潜移默化的心软、便会生出心疼的偏爱。 晚晚从小便知道,爱也好、关注也好、偏向也好,若是她不去争取,那她什么都不会有。师父师娘,还有师兄,他们的偏爱也来得晚了些,她已经习惯了更爱自己,只爱自己。这个习惯,持续到了当下。 她曾觉得容厌的感情同样低廉,可到了今日,她再难以轻视半分。 他的爱意,是含着怜惜和欣赏,是世间仅此一份的珍贵。 那她呢,她要像容厌一样,分给另一个人主宰自己的权利,从此喜怒哀乐也要让另一个人影响,向另一个人坦露出柔软的肚腹吗? 想再多了解他一些吗? 想要尝试喜欢他吗? 晚晚喉咙干涩。 容厌牵着她的手,到了一家铺子之前,低眸认真选了好一会儿,取了终于挑选出的一方花钿,低头手指轻柔贴到她额上。 额心被冰凉的手指点了点。 他看着她的眼眸专注极了,浅色的瞳眸被火红的灯笼映照地璀璨夺目,呼吸轻轻拂在她面上,吹动的发丝落到颊上微痒。 “这是上陵的习俗,花朝节,神女印。” 此刻,他为她贴上花钿,她是他认定的神女,他甘愿做她的信徒。 受他此生唯一的爱慕、供奉、信仰。 神女却不必回头。 正如江南景的走马灯上,一生为期,一期一会。 不得洛神。 晚晚怔怔看着他。 他还没有等到她回答,就默认了她没有听到,或者是隐晦的拒绝。 …… 今日无宵禁,上陵城不夜到天明。 因为抵触,晚晚对上陵确实了解不多,她眉间还没有被男子贴上过花钿,一路上偶尔摸一摸额心,心绪被浸泡在甘甜和酸涩之中。 而容厌这一晚也只问了她那么一句,随后,他和她牵着手,走过了上陵的许多地方。 发上的花冠精致漂亮,一路上吸引了许多女郎红着脸颊询问哪里可以买到,她眉心象征心上人的花钿,更是吸引了不少卖花卖首饰的摊贩朝着她身边的容厌大力吆喝。 紧紧握着的掌心密切地相贴,走地久了,掌心也出了汗,可是谁也没有将手放开一丝半点。 晚晚看过了月老祠下的姻缘红线,也看到了已经建好的妙晚娘娘庙。珠钗、衣裙她只是多看了几眼,回过头,便能看到容厌吩咐让人全都买下。她回头,看到缓缓升高的孔明灯,看到漫天的烟火,也看到了渐渐沉下的一轮圆月。 回到宫中,晚晚脑海中也清晰地划过一个念头。 等她再睁开眼睛,距离约定的两个月,便剩下了九日。 她很快就能离开了。 从此能够无拘无束,走遍高山大川,遍访天下医家学派,她可以前所未有地自由自在,不拘于任何一方院墙,不论是医道之途,还是山野之趣,她有机会去实现一切所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