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蹊僵住,不敢抬头,浑身发冷。 他隐秘的心思蓦然被戳穿,一直以来隐隐在心底的低看—— 容厌是靠着裴氏才能成功宫变、容厌喜欢的人却喜欢他,容厌也不算什么……全都站不住脚。 在容厌眼里,他或许从来都入不得他眼。 裴成蹊僵硬地屈膝,叩拜下去。 容厌从他身侧走过,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般,一直走到高台之上,他面色依旧是没有几分血色的脆弱。 他看到晚晚将脸颊侧向一旁,明显也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容厌这个时候才回身俯视了一眼裴成蹊。 让晚晚猝不及防再见裴成蹊,这事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与其不理他,倒不如打一打他骂一骂他。 方才晚晚已经下令送客,容厌也不愿再多理会,轻抿了一下唇,绕过书案,走到晚晚身侧。 晚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生气。 气容厌让她见裴成蹊,也气裴成蹊那些话。 ——容厌能对她多好? ——容厌能喜欢她多久? ——容厌能有多容忍她? 她见过容厌所有姿态,她自己难道在容厌眼里就没有骄纵恶毒的模样了? 曹如意走进殿中,朝着裴成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裴成蹊叩拜下去,他没意识到,他这一下是超出了规制的大礼,额头叩上地面“咚”的一声不小。 行完礼,他几乎失魂落魄地起身往外走。 御书房的房门在他身后慢慢关闭,在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之前,裴成蹊忽然听到,是容厌先开口说话。 极为温柔小意的声音:“我认错。” 晚晚的声音冷淡:“你去给我做阳春面,面要细,汤要浓。我还要樱桃肉、虾仁翡翠饺、水晶肴肉……” 晚晚一口气报了许多个菜名,语气丝毫不客气道:“我要你自己做,知道你都不会,但你做不做?” 容厌先是怔了怔,随后便忍不住笑起来,听着晚晚将菜名报完,嗓音含着笑意,“好,我去学。” 晚晚道:“难吃我就倒掉,管你有多费心。” 容厌还是十万分的纵容,“好,我这就去。” 向来所谓“君子远庖厨”,可晚晚开口要容厌做,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去学。裴成蹊怔忡回头,御书房的大门已经在他面前阖上。 谁能想到? 裴成蹊心中刺痛了下。 他对容厌的诋毁,却好像都回扎在了他自己身上。 御书房中,晚晚沉着面色,打定主意,就是要为难他。 容厌笑盈盈全都应了,派人将张群玉从官署中再叫过来后,便耐心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一直等到晚晚看着容厌又走出门去,她等着张群玉一起将今日需要处理的政务写完,便到御膳房去看容厌。 御膳房中今日安静极了,晚晚走到最大的一间屋舍之中,便见几位御厨在里面,共同指导容厌学习做饭菜。 一名御厨在演示,其余几位便在一旁等着容厌吩咐,或是回答疑问,或是指点些技巧。 等到一人做完,容厌便上手去练习。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回过身看了一眼,见到是晚晚,便让御厨先到隔壁休息,拉着晚晚到一旁先坐下。 他袖口卷起,露出精瘦的手臂,肌肉的线条流畅,随着他的动作而舒展收紧。 晚晚沉默着看着他为她煮茶。 茶水斟入盏中,晚晚低眸捧起,凑到唇边又放下。 “烫。” 其实是刚刚好的温度。 容厌取来冰块,放在盏外冰了一会儿,而后又递交给她。 晚晚尝了一口,又道,“冷了。” 容厌重新斟了一杯又冰了会儿。 “还是有点烫。” “太苦了。” “太甜了。” “有些涩。” …… 容厌从一开始略微不解地看了看她,晚晚神色很淡地继续挑刺。 他慢慢笑起来,却是极为乐意被她为难。 茶冷了便换热的,茶太苦便加些冰糖,太甜便重新调一杯,涩就重新换种茶叶…… 他煮茶的手艺这样好,晚晚偏偏故意为难,他却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晚晚低声道:“不想喝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