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听着摄像机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发出轻微的机器声,就算这泥水其实已经事先用热水加热了一遍,现在也已经冷透,半边身体被冻得完全没有知觉,她很轻微地叹了口气,把自己蜷缩地更加紧密。 眼睛还是没眨,因为酸涩,她觉得自己眼睛应该都红了。 杨导终于喊了卡。 剧务和兰一芳一拥而上,剧务先拿着冷水管冲着地上的安也一通喷,然后冷水慢慢变成温水,安也坐在地上,因为逐渐升高的体表温度打了个寒颤。 “耳朵耳朵耳朵。”她听到兰一芳一叠声地喊,“她耳朵里都是泥。” “还有眼睛,这泥水挺脏的别发炎了。”说话的是兆林俊,他抽着烟蹲下来皱眉看着安也,“我刚才是不是真踹到你肚子了?我那一脚下去觉得脚感不对。” “碰到一点。”安也对他笑笑,“没事,不痛。” “那是冻麻了!”兆林俊拉着兰一芳,“一会给你们家安老师看下左腰那块,要是红肿了就带她去医院,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没事。”安也重复,“刚才是我位子躺的太前头了,就只是碰到一下。” 她明显还没有完全出戏,表情仍然有些空茫,看到兆林俊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兆林俊抽着烟冲安也点了点手指,裹着大羽绒服退出了人群。 其实他那脚踢出去的时候就觉得她这位置不太对,但是他也知道,这条得一条过,不然重新冲洗化妆再来一下都得半夜一点了,那太冷了,会出事,所以他咬着牙收了力但还是碰到了。 安也拍了十年戏当然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躺太前头了,这一幕杨导挪动了机位和他们走戏的角度不太一样,她估计也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但是站起来调位置就得重新冲洗泥水,耽误时间,她就没动。 她是硬生生扛下这一脚的。 所以兆林俊知道,哪怕这次被李月编剧痛骂了一顿,他经纪人也说他没事找事,下次要是有机会,他还是会跟人推荐安也。 他挺喜欢安也的,哪有什么天赋型演员能一红就红十年的,无非就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能吃很多人吃不了的苦罢了。 *** 安也在泥地里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转温水才慢慢缓过来,剧组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安也的皮肤情况,让剧务把水温又调高了一点点。 “耳朵得擦个药。”医生说,“不然长冻疮。” 兰一芳手里捧着贴满了暖宝宝的羽绒服外套和一堆干毛巾蹲在旁边,很仔细地帮安也清理耳朵里头的泥。 杨正谊等都处理了差不多了,抽着烟过来往安也面前一站。 安也已经能站起来了,披着羽绒服跺着小碎步看着杨正谊。 “这一镜我想重拍。”杨正谊说,“你怎么看?” 安也叹口气:“是不是情绪不对?阿琳的情绪应该更舒适一点。” 杨正谊拍了一下爪子:“对喽!我拍的不是冬天,是三伏天!阿琳在腐臭温热的泥地里听到老赵在跟其他警察吵架,老赵说,这人是个精神病啊,你们不能跟她讲道理,她是个精神病啊!” 安也接了下去:“所以这时候其实是阿琳的舒适区,她喜欢这种又喧闹又安静的环境,她也喜欢这种腐烂味道和精神病这个称呼。” 阿琳认为精神病才是正常人,她觉得这是一种夸奖。 杨正谊吐了一口烟圈,说:“要不你重新躺回去我接着拍一镜,要不就重头开始,你选哪个?” 安也又叹了口气,一边小碎步跺脚取暖一边跟杨正谊说:“您把那个泥水弄得再热点,不然我半边脸都冻疮了您就拍不了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