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绵缓调息,感受着体内正在蠕动的虫子一点点咬破血肉,距离心房越来越近。 陛下。崔旺抬眼, 胆颤心惊把呼喊压进喉咙根。 忽然, 宣珩允身形晃一晃, 齿间溢出一声闷呻。崔旺麻利站起扶着他缓慢在龙榻坐下,不能让冰蚕受惊。 修长似竹的五指紧紧攥住缎面被料,原本锋利谨慎的面容在这一刻终于呈现孱弱之态,汗珠从他冷白如灰的脸上淌下。 “出去。”他缓缓躺倒在绸被里, 脸被绣着祥云腾龙的面料遮挡过半。 “是。”崔旺不敢再忤逆半分, 竭尽全力放低自己的脚步声, “奴才去膳房给您端碗参汤来。” 宣珩允没有应声, 殿内只闻绵长的吐息。崔旺走到门外轻声关门,他和守在门口的张辞水对视一眼,叹一口气往膳房的方向走。 “阿玥。” 寝殿里,宣珩允低低唤一声,下唇齿痕深陷,血迹斑斑,让那张惨白的面容似鬼魅。 这声轻念,仿佛能够减轻他的痛楚一般,他以肘骨撑床,缓慢坐起,盘腿调息,以便冰蚕能够准备找到心房的位置。 寝殿里烛火煌煌,照亮满堂光彩,丝织的层层垂帷、白玉翡翠串起的珠帘被灯火照着,在彼此身上投下绰绰深影。 张辞水走来走去的影子被投映在雕龙琢凤的门纸上。 宣珩允挺直的腰背突然弯下,他手掌撑床,腥咸血气从五脏六腑上涌,冲破喉咙一口喷在珠白色的裘被上。 冰蚕牢牢吸附在他的心尖上,这一瞬间,他双目陡然变得腥红,额角青筋迸出,突突跳着。 被细密尖锐且带有剧毒的牙齿啃进心尖肉,这是怎样的疼痛呢,痛到宣珩允在霎那,脑间只剩白茫茫,来不及思考、记忆停顿,全身所有的感官都汇聚于心房。 那里正传来细长绵密的疼痛,疼痛之外,是冰.毒蚀骨的寒意,这种疼痛和寒冷交叠而来的感受似大海深处遥遥卷来的浪,越来越近,直至迎面扑来,重重打下,直叩神魂。 宣珩允半垂眼帘,早已被汗水打湿的睫羽粘成一簇簇,在瞬刹之间凝出一层白霜,就连垂在脸颊的一缕鬓发都变得冷硬。 他开始从内而外散发出寒气,挺直的肩骨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但他睁眼看着榻前虚无之处,突然喘着气笑了笑。 他感受到附着于他心房的冰蚕正被灼热的体温融化,一点点消融,化成液体慢慢渗入心尖上鼓动着的鲜血里。 如此,就成功一半了。剩下七日寒毒与火毒的侵蚀算得了什么呢,这些痛楚远抵不过楚明玥四年来月月为他承受的痛苦。 三日寒毒,三日火毒,第七日,寒热交加。 宣珩允再次咬紧下唇缓缓躺倒,平躺身体,他拼命使周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让体内的血液匀速流过七经八脉、四肢百骸。 这个动作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齿尖松开下唇,那里早已血肉模糊,血丝顺着唇角留下,淌过下颌,留下一道殷红。 崔旺端着碗参汤在外敲门。 天辰道长疾步而来,掀开碗盖看一眼,道:“喝不得参汤啊,参汤温补,陛下此时正是寒毒入体之时,补不得,补不得。” 崔旺翘起一指,指着道人狠狠哼一声,“妖道,陛下若有闪失,尔九族葬天。” 天辰道长敛目,面沉如水,沉默几息,未有只言片语,退回丹炉房。 “这?”崔旺瞪着道人离去的方向瞧了片刻,转头问张辞水:“张首领,这参汤喝还是不喝?” 张辞水愣了愣,转身就走,“你等着,我去找太医过来。” 门外这番争论,宣珩允没有听到。 他的耳中,风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