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 “是的。”半夏回道:“两年前,郡主吩咐奴婢准备了厚礼送过去。” 楚明玥悠悠叹一口气,心念正好去瞧瞧花小六。 当年,也曾是闺中手帕之交,不,应该说是遛马之交合适,也曾跟在威名扬京城的昭阳郡主身后打马听曲。 上一任国子监祭酒花家六个女儿,唯有幼女不学女德、不会花红,整日跟在楚明玥身后胡作非为。 后来,昭阳郡主成了荣嘉贵妃,出宫不便,这些旧交总是见面不便,如今楚明玥倒是有了大把时间,可往日的伙伴或娶妻或嫁人,总是再难寻幼时的大把闲逸时光。 喜宴是两日后,这两日,丹秋依着楚明玥的嘱托又往宫里递了三回消息,皆联络不上崔旺,得到的回答皆是“崔大监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寸步离不得。” 而坊间流言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茶馆子里的说书先生这几日赚得笑不拢嘴。不仅是京中,经过无数日夜的发酵,“天罚”一说就像夏日的凉雨,在百无聊赖的蝉鸣阵阵中很快传遍大宛的东南西北。 有人从荒诞中品读离奇的皇家密辛,末了,喝一口碎叶苦茶呸一声妖妃祸国。有人于暗处摆放棋局,棋子落在纵横交汇处步步经营。 两日后,楚明玥的双鸾油壁车离开定远侯府,后边,是数辆马车拉着诸多贺礼。 而皇宫里,接连数只黑羽鸟先后从大明河宫的小书房里飞出,院子里的丹炉,火焰仍旧烧得旺。 突然,“啪”一声响,从紧闭着大门的屋子里传出。 “哎哟喂,陛下您唤奴才一声,让奴才来做。”守在门外的崔旺听到响声,一脸担忧推门进去,就看到那台实木翘头案前,那盏翠玉笔洗摔落在地面上,碎成三块儿,旁边,掉落几支狼毫笔。 宣珩允的右胳膊肘撑着桌案,瘦削细长的手指尚维持着执笔的姿势,指尖颤抖不止。 今日是他冰蚕入体第六日,体内火毒正焚烧心肺。 他着一袭珠白缎面薄衣,里面一层素白里衣早已被汗濡湿。 方才,他正手执狼毫笔批阅奏章,突然更猛烈的热潮从他的胸腔肺腑里腾起,这股热浪就仿佛地府里的幽冥之火直窜神台,将他围在火心,滚烫的炙烤让他恍惚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烧得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痛的。 崔旺蹲在地上,手脚麻利把碎瓷片收进桶中,又起身净了手,拿起覆在冰盆里的冷帕过去,“陛下,您用冷帕敷一敷。” 他只往案后瞧一眼,心就跟着打颤。 他似乎看到陛下周身都隐隐在冒着热气。不过是他进来这一会儿的功夫,陛下被汗浸湿的衣襟再一次被他自己的体温蒸干了。 宣珩允接过冷帕擦了擦额角淌下的汗,冷帕再交回崔旺手中时,真真就冒着白雾。 “丹秋又往宫里递话了吗?”他问。 “是。”崔旺把帕子放回另一个水盆中,“奴才若是再不去,丹秋姑娘怕是会去找张首领咯。” 宣珩允一手撑着额角,沉重喘.息,“你嘱咐他一声。” “是。”一想到张辞水那张嘴,崔旺眼皮子跳了跳,他抬眼看了看,“陛下,娘娘估摸着是要问院子里那口丹炉之事,何不让奴才去应对一二,总好过避而不见。” 宣珩允半阖眼,眉心因为疼痛深锁,他气息明显不匀,低哑的声音格外慢的说道:“她聪慧,你撒了谎,她一眼识破。挺过明日……”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挺过明日,他就有精力解决暗处的魑魅魍魉。 “明日……”崔旺的声音不由自主缓下来,“还是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吧,奴才,奴才不放心呐陛下。” 宣珩允阖着眼,喉咙轻轻滚动一下,不知是不是应声。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黄昏之感,是暮年时了无生机的状态。 “他笃定朕活不过第七日的寒火毒。” 过了许久,宣珩允忽然沉沉低喃,他无力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原来他知道这是为他而设的陷阱。 只是这个诱饵确实为他所需,纵然知是陷阱,他亦跳得义无反顾。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