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困惑地“哈”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将自?己的感受诉诸语言是一种古怪而陌生的体验, 艾格尼丝茫然地停顿了一会儿, 没能将脑海中成型的想法说尽: 从很久以前?开始,当他人报以赞美?的话语,她就只会回以同?一种困扰的微笑。 他人将其擅自?解读为谦逊或腼腆。但其实那是无措而生出的难堪。 阿谀暂且不谈, 被人真心肯定应当是值得?喜悦的事;但那欢喜就像她看向镜子,望见一道光拂过彼侧的人影, 却?感觉不到同?样的光洒落在自?己身上。 每到这种时?候, 艾格尼丝就会笨拙地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伊恩瞅准了这点,曾经在他们?相识未久的时?候, 故意变着花样不停夸她。那次的恶作剧以半吊子的争执告终,伊恩很快道歉, 艾格尼丝却?否认自?己生气了。现在回想起来,艾格尼丝之所以被惹得?恼火, 应当是她没有相信他称赞中的任何一句。 她拒绝他人的称赞, 抗拒被肯定, 以此事事先抵抗被肯定之后又被否定的落差。 但是, 当庇护所的住民们?,不论年?龄, 争相前?来触碰她的手、她的衣袍、与她有关的一切,艾格尼丝在抽离中被愧疚刺痛。如果她们?的感激与爱戴并非作伪, 固执地拒绝接受称赞的自?己是否在践踏她们?的心意? 希尔达挑眉,没耐心去揣度艾格尼丝究竟在为什么踟蹰不语,只理所当然地反驳:“您还想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要您确实做了值得?称赞的事,那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不就行了?” “可是……” “的确,刚才那些人有点太热情了,也有那么几?个家伙是想和您套近乎多捞点好处。但大部分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您。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希尔达再次回望,神情罕见地温柔平和。 艾格尼丝怔了怔,犹豫是否要追问。 希尔达径自?揭晓答案:“如果当初在我浪迹街头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地方,我会非常感激资助那里的人,肯定会。” 艾格尼丝掩唇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别开视线。 “哇……是真的……”希尔达轻叹。 艾格尼丝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亚伦大人提起过,您非常容易害羞,而且一害羞就整张脸红透了。” 长兄的名?字令艾格尼丝瞬间冷静下来。她整理好帽子后拖曳的轻纱,瞟了希尔达一眼,微微垂眸:“谢谢。” 希尔达没有询问她在为什么道谢,只耸耸肩坦然接受。 对方的洒脱态度令艾格尼丝有些艳羡,她迈出两步,回转身等希尔达跟上来,掩饰似地低语:“不知道亚伦会怎么看待莱昂。” “不论是我收集到的消息还是您的判断都?已经拜托特蕾莎大人转交。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评定莱昂是否合适当科林西亚的继承人的……正是您啊。”希尔达双手抱在脑后,动作大大咧咧,“您如果真的不喜欢那个混蛋,把他踢出去就对了。亚伦大人对此也不会有异议。” 艾格尼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啊。”希尔达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 艾格尼丝顺着希尔达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菲利克斯正坐在庇护所前?的广场水池边沿。他似乎早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直到艾格尼丝看过去才起身行礼,而后向她靠近。 这是艾格尼丝和菲利克斯在暴雨前?的那次会面之后首次交谈。 无可否认,假面舞会前?后她都?在竭力回避菲利克斯。重逢却?偏偏又是今天:先是与理查的延长战,而后是莱昂与加布丽尔,刚刚才经历了特蕾莎的一番问询,从簇拥的人群中脱身,她已经感到筋疲力尽。她害怕自?己不由自?主就会想要依靠菲利克斯,给他不必要的错觉。 “菲利克斯卿,你?这是在巡逻途中?” 艾格尼丝笨拙的寒暄开场白令菲利克斯莞尔。他注视她片刻,才缓声应答: “不,我在等您。能否借用您一点时?间?” 他观察着艾格尼丝的神情,有些慌张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护送您回城中心的这一路的时?间……当然,希尔达卿也会陪着您。” 艾格尼丝颔首。 菲利克斯跟在艾格尼丝半步后,而希尔达则落后他们?两步。三人穿过庇护所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