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灼邺把最后一沓经文放进火盆,淡淡道:“儿臣从未见过母亲,亦从未梦过她。” 耀灵帝蹙起眉心,他目不转睛盯着太子,加重了声音:“可你身上始终留着朕和她的血!” 詹灼邺低垂眼眸,冷冷注视着火盆里慢慢卷起的经文,面无波澜。 母爱对于他而言,过于陌生,他无法去领会其中的感情。 就好似一个从未吃过荤的人面对满桌子山珍海味,不知该如何下箸。 看到太子不为所动的模样,耀灵帝深深叹了口气,幽幽道: “梦里,她第一句问朕的便是,你过得好不好?” 盆中火苗发出一声噼啪响,詹灼邺轻轻皱了下眉,漆色眸底倒映出跳跃的烛火。 “那年琳琅被诊出喜脉,平日里端庄稳重的一国之后,竟跟个小孩子似的,高兴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朕当时已经有了几个皇子,可得知琳琅有了身孕的消息,朕仍欢喜得一夜未眠,我们二人在凤榻上手牵着手,反复琢磨着她腹中孩子的名字,不知不觉中,竟写满了三页纸...” “琳琅三十岁有孕,前五个月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惟有口里含着并州上贡的酸枣,才能勉强吃下几口稀粥。朕当即下旨,命并州知府将当地酸枣全送往京城,却被琳琅阻拦下来。” “琳琅说,万一并州有身孕的妇人亦馋这口酸枣,若全被她占为己有,那些妇人又该如何进食?” “琳琅她啊,永远是这般设身处地为他人思量,不惜委屈自己...” 詹灼邺静静听着耀灵帝追忆往事,面色始终平静,唯有眸底波光微微晃动。 片刻后,大内总管走进殿内,对皇帝和太子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 “启禀陛下,萨满说吉时就快到了,还请陛下和太子殿下移步殿外,为先皇后娘娘上香。” 耀灵帝擦拭掉眼角的泪花,伸手指向香龛里供奉的先皇后画像,肃然道: “太子,当年决意要将你送去北凉的人是朕,你可以怨朕,可你的母亲,她就如这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会永远爱护你。纵然她从未在你的人生中出现,可你的命,是她拼尽全力给的,你永远不可以忘记她!”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起来吧,同朕一起去给你母亲上香。” 长信殿外,天幕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姜玉竹站在乌泱泱一众臣子中,冻得手脚发麻。 忽然,前方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原来是太仆寺的一位官员因体力不支昏倒在地,很快被御林军抬去偏殿医治。 众人看着被抬走的太仆寺少卿,不由惋惜地摇摇头,心中默默想这位少卿的仕途算是完喽。 在先皇后大祭上失仪,乃是大不敬之罪,会被殿前御史以“德行有失”记录在案,成为一生的污点。 在场官员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自己步了这位大理寺卿的后尘,从此升迁无望。 可大多数官员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骤然断上一个月油水,不到五更就入宫参加虞祭大典,身上还穿着繁冗的祭服,两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有挨不住的官员相继晕倒。 姜玉竹悄悄挪动发麻的双腿,不由庆幸她在入宫前和太子分食几块无忧糕垫肚子,夜风中站了两个时辰,她除了身子有些泛凉,腿脚有些酸麻,体力上还能支撑下去。 周围官员全是些年逾半百的臣子,此刻都在半阖着眼皮打盹儿,姜玉竹闲极无聊,于是观察起幄帐下的王公贵戚们。 首之人是大皇子,只见他眼眶泛红,眉间凝着几分哀戚,看上去比太子还要悲痛。 听闻先皇后在世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