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写完回信,已是子时将近,伏霄活动了稍许僵硬的胳膊,正打算叫来驿丞,将信快马送回京师,刚封上信封,屋外就传来一阵足音,伏霄将信压在书下,师无算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近乡情怯,有些睡不着。见你灯还亮着,还道你也是忧思难眠,便带了酒来,没成想你此时在做正事。”他晃了晃酒壶,意味深长地坐在灯下,看砚台中半干的墨痕,挑眉道:“你有事瞒我。” 再顾左右而言他就显得心不诚了,伏霄只好承认道:“我有事瞒你。” 师无算也就没追问,懒懒地倒起了酒:“一码归一码,正事不能对我说,酒能饮否?” 看来是真心找人对饮。 伏霄就着他倒酒的手饮了一口,酒颇清冽,却无端喝出些怅惘的滋味。 师无算举着小酒盏在灯下摇晃,道:“这酒是我从驿丞手里买下的,叫做望乡,又说叫忘乡的,总归是游子该饮的酒,你我此时,一个归乡一个离乡,想必都能饮出个中愁情来。” 酒盏搁上桌面,伏霄伸指将瓷杯弹得叮叮作响,“你听那驿丞胡诌,闹不好是个噱头,以往听过这个望乡不曾?” 师无算莞尔一笑,酒液在唇上泛出光泽:“这倒是,不过这酒喝起来不错,这点驿丞不曾诓我。” 这馆驿外江声澎湃,浪潮听起来别有意趣,便推杯换盏又饮几杯。 离京千里之后,伏霄身上那种时刻如惊弓之鸟的焦虑一点一点消散,此刻饮着酒,时间仿佛都停在这里。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东想西想,此话不假。 伏霄心里那根弦儿一松,不免伤春悲秋了,且越伤越没个边际,好像这天下全没一个对得起他似的。 心飞着飞着,就飞到眼前人身上。 师无算打个呵欠,眼半合着:“你瞧什么?” 方才还丧气着脸,此时又笑得活像个被人耍着玩的傻财主。 伏霄打开折扇,扇了扇微有酡红的脸颊,道:“公子闲坐灯下,尤为可怜,竟像个书里的少年郎,不似真人。” 师无算生来一副俊逸皮囊,早已将夸赞的话听倦了,此时听罢却是挺受用,一点头,伸出手腕含笑道:“若是碰着真血肉,便知真假。” 这酒并不浓烈,伏霄看着他白皙的腕子,却入定一般不动了,那笑容也收起来。 是有分寸还是心中胆怯,说不上来。 等了半天,含混说道:“我怕我一摸,你也像书里写的,变阵青烟不见了。”不等他说,又恢复那派风流样子,摇着扇:“你说人死后那么多年过去,他的亲友也都纷纷作古,就连后人也要寻不到他的坟茔时,那人生前的故事,还能不能作数?” 师无算盖上那一截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