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大臣在朔风凛凛中冻得瑟瑟发抖,谁都没有勇气昂起脖子仰望城门楼,自然也并未发现城墙上的灯笼换成了白色。 钟鼓准时敲响,左右掖门开启,文武大臣们依次进宫入朝。 万诚捧着圣旨站在奉天门外,声如洪钟划破整个大内上空:“有旨意!” 文武大臣皆在御道两侧跪听宣读圣旨,随着“钦此”二字敲下定音,大臣们面面相觑,即使心中虽有异议却不敢当众哗然,目光纷纷看向领头跪着的徐论。 “诸位大人,快快请起,”万诚收了圣旨,一边指挥底下小太监们去搀扶年迈臣子,一边亲自走到徐论面前相扶,脸上堆着笑:“徐阁老,皇上惦念雪天路滑,特赐暖轿,轿子已在门外候着,您老这边请。” “皇上呢?我要面圣!”徐论毫不领情地推开万诚的手,冷哼一声:“老臣有言进谏圣上!他李偃何德何能,竟以帝王之礼下葬皇陵!” 不少大臣随声附和:“是啊,这有违君臣纲常,于礼不合。” “君不君,臣不臣的成何体统!” 另有拥护李偃的大臣立即站出来反驳:“若没有大将军平息国家动荡,尔等焉能安稳地站在这里大放厥辞!” “大将军重整山河,救万民于水火,免无数黎民受战乱之苦,如此丰功伟绩还不足以享此尊荣吗!” 两派臣子各占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在这渐明的夜里吵得不可开交。 万诚把手笼在袖子里,等众人吵的口干舌燥,气喘吁吁时才沉着出声:“诸位大人…大将军溘然长逝,咱家与大人们一样伤悲,只是在此喧哗实非良策啊。” “那就请万公公御前通禀,我等要面见皇上!” “皇上因伤心过度,圣躬违和,眼下太医正为皇上诊治,实在无法召见,”万诚沉重道,“皇上体恤大人们为国操劳,天寒地冻,还特赐下暖轿送大人们出宫。” 他打躬作揖,言语恳切:“还望诸位大人也多体谅体谅皇上,有言不妨上述奏疏。” 台阶给的及时,大部分臣子顺阶而下,说到底又不是往自己家祖坟埋,大冷天的嘴唇都冻得不听使唤,何必非得在这较这个真。 但以徐论为首的几个老臣还是固执己见,仍不肯离去,跪在雪地,磕头以表决心:“我等见不到皇上绝不离去!” 天已大明,雪也停了,赵锦宁穿戴整齐坐上抬舆,小太监们轻手轻脚地抬起往梅园方向走。 这一场大雪下下来,也只有腊梅能够凌寒独自开。 数枝红梅,半遮半掩的在白雪下傲然绽放,朵朵红蔚,枝枝娇美,红白两色交相呼应,在这数九隆冬里大放异彩。 赵锦宁漫步走在园内,瞧见一支开的正好的梅花便问颂茴要剪子。 “主子,还是奴婢来吧。” “给我。”赵锦宁声气不容拒绝。 她剪下这枝梅花,凑到鼻间嗅了嗅,喃喃自语:“我以为…当权利足够大,想要的东西,便像这梅花一样信手拈来。” “再美的花,折下来也鲜艳不过几日。”她满目映红,红的像她昨晚手中的鲜血,怎么洗都洗不掉,“可惜啊...” “颂茴,你可认为...我做错了?”赵锦宁的脸色比雪还白,语音轻的像是一阵风,吹到颂茴耳里。 颂茴跪下磕头回话:“主子的决策永不会有错!” “果真吗?”她看着正往园内走来的万诚,无奈笑笑,“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 “起来吧,地上凉。” 赵锦宁回身继续剪腊梅,万诚走上前回话:“启禀主子,徐阁老和几位大人还在雪地里跪着...” “既然那么喜欢跪,就跪着!”纵使万般不悦,她的嗓音也是柔的,手上锋利的剪刀可并不柔,嘎吱一声,一支粗杈便落了地。 万诚悄悄用眼神询问颂茴,见颂茴摇了摇头,他便弯腰后退。 “慢着。” 赵锦宁吩咐道:“让锦衣卫请阁老家去,另外派太医跟着诊治,倘或阁老因伤寒不能为国效力,朕要治太医失职之罪。” 剪刀开合,夹住侧枝,咔嚓一声:“提头来见!” 一棵梅花树被剪的光秃秃的,赵锦宁丢下剪子,绣鞋踩着一地花瓣,沉静道:“把这些梅花通通铲了,日后宫中再有任何梅花,统统乱棍打死。” 留不住的,便不要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