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萤觉得程依言之过甚,她只是明白窘境中无人帮扶的绝望。 哪怕只是小小的拉上一把,也能够给人力量。 …… 回到家后,时萤把浴室让给了程依洗漱,先进了书房画稿。 刚打开手绘板,她就收到一条微信,居然是卓峰发来的。 除了刚加微信那回打了个招呼,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聊天。 「时萤,我前几天碰到了班长,他问我你是不是换了号码?」 时萤顺手回了句:「是换了,我现在的号码是155xxxxxxxx。」 卓峰:「这个号也是余绵的?那你为什么把旧号换了?我记得你那个号码还是三个8的连号。」 时萤顿了半晌,纤瘦的手指敲在屏幕:「哦,就是当时手机丢了,挂失太麻烦,所以买了个新号。」 卓峰:「怪不得。」 聊完天,时萤锁上手机,对着空白的画板愣神,过会儿皱了下眉,拉开了一旁的书桌抽屉。 最上面,摆着一台款式老旧的白色翻盖手机。 她翻了翻下层抽屉,找出一根usb的数据线,插电后,开机。 短暂的开机动画后,点开手机收件箱,有号码停机之前的一堆消息。 发信人:薛老师。 「你每天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恶心,赶紧去死吧。」 「哈哈哈,又考砸了,你妈一定很后悔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女儿。」 「你可真给你哥你妈丢人。」 这些都是被时萤拉黑后,薛曦用薛老师的手机发来的。 时萤和薛曦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除此之外,薛母还曾是时萤的钢琴老师,过去对她非常不错。 人生的前十三年,时萤是被时呈甫捧在手心宠爱着长大的。那时的她还很爱笑,甚至会在方茼生气后,躲在时呈甫身后作威作福。 然而所有的和谐美好,都在她初二时变得支离破碎。 2010年3月,余绵出现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贪污案。 身为嘉陵机场集团总经理的薛父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进行资金拆借贷款谋利,受贿金额高达千万。 当时,负责这起贪污案审理的法官就是时呈甫,涉案贪污金额全部由薛国军作了平账处理,证据充分,最后薛国军被判处死刑。 案件宣判前,一向优雅柔弱的薛母曾经找上门,当场向时呈甫下跪,声泪俱下地请求轻判。 可时呈甫不得不狠起心,将人拒之门外,他平常儒雅随和,却不会放弃法官这个身份的原则。 薛国军入狱后,薛母崩溃患上精神分裂,薛曦和弟弟只能跟着在附中任教的叔叔一起生活。 时萤和薛曦以往关系不错,却在这件事后彻底没了交谈。 三个月后,时呈甫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在法庭上突发心梗去世。 突遭巨变,时萤能够接受薛曦起初冷漠的态度,却没想到,薛曦的行为愈演愈烈,渐渐将家破人亡的恨意转移到了她身上。 薛母教了时萤八年钢琴,曾是她十分尊重的师长,可人生偏偏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发现薛曦的恨意是在初三,那时的薛曦还不过是在班里散播时萤和卓峰的暧昧谣言,拆凳子划书本,做些困扰但伤不到时萤根本的事。 想到薛母过去八年的照顾,时萤默默忍了下来,没跟任何人提及。 然而高一那年,薛曦变本加厉,在时萤生日那天,将她锁在了教室里。 那段时间方茼出差,而方景遒确定保送后,请了半个月的假,被国外的母亲接走见面。 附中鼓励学生晚自习,也会给在教室待得太晚的走读生提供临时宿舍。 时萤那几天选择了住校,她是在教室里待到最后的人,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教室的门被人落了锁。 薛曦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想出来可以,你也跪下求我。” 时萤平静地答:“不可能。” 不知是不是薛母当初向时呈甫下跪的场景给了薛曦太大的刺激,时萤拒绝后,薛曦开始破口大骂,骂时萤,也骂时呈甫。 时萤听过很多次,知道薛曦那刻完全陷在情绪里,已经不想与其争辩。 她知道父亲没做错任何事,判决是时呈甫公正的底线,也是法律的底线。 最后,薛曦离开。 没人知道,时萤那天在寒冷的教室里,被人锁了一夜。 余绵的冬天没有暖气,时萤坐在教室里翻开习题,可冻僵的手指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写字。 深夜寂静,手机也已经没电。 恍惚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那是一种挟了恐慌的孤独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