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护住脸侧过身子躲避。 借着烛火,洛宁撑在桌案上,拿着冰冷的帕子擦着身后的浓苦的药汁。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洛宁秀眉紧蹙,咬着唇瓣默不做声。 她现在脖颈上的红痕还未消退……洛宁垂下眼眸,不知不觉竟然想起了那张只会默默摸着她的额发微笑的脸庞。若是知韫哥哥还活着,他们成婚之后,那群人哪敢欺负她一个孤女?又哪里轮得到姑母将她带到京城! 虽然姑母救下了自己,可她如今这般做法,又跟那些抢她家产,扬言要将她卖到青楼的韩氏族人有何区别? 姑母明知道高门贵妇难做,可是还偏偏要将她推入这火坑!何况,做得还是妾!妾一辈子都得活在正室夫人的手心之下,杀伐贩卖,永远都翻不了身。 棉布擦得身上越来越红,洛宁看着角落里的那抹幽蓝光晕,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 最后,她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最为素雅的白底上绣着含苞荠荷的兜衣,待将湖绿色立领长袄上的盘扣尽数扣好后,抱着那盆闪着微蓝光晕的菊花出了流云院。 第32章 清白 不知是方才在湢室的待的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 甫地一出门,洛宁将怀中的独墨菊抱得更紧了。 比起姑母的心狠手辣,杨晟真的疯癫又算得了什么。洛宁看着怀中的幽蓝光晕抿唇苦笑着, 她害怕杨晟真,甚至还有些厌恶他,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把他当成知韫哥哥来对待,否则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又跟她先前想的不同了。若是独自一人出去, 她没有傍身的钱财,也没有谋生的手段, 更没有依靠, 想要立女户更是难上加难。当下她是没得选啊, 比起给一个将要入土的老财主当小妾, 还不如选跟知韫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杨晟真呢。 她第一次看到杨晟真的时候就怀疑过,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般相像的人?可是, 知韫哥哥生在湖州的山村里,甚至还说着一口地道的吴语。杨晟真出身京城的高门大户, 两人怎么也不可能有联系啊。 微冷的夜风吹拂起她的衣袂, 独墨菊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地上的石板上似乎都结了一层细霜。 那年湖州大雪,雪深的几乎都埋过了膝盖。路边尽是冻得面色青紫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流民。那些僵硬的身躯埋没在雪里,无人为他们收尸…… 也正是那天,阿娘带着她去湖州城外的恩山寺为远行经商的父亲祈福。她们在寺庙旁遇见一个冻的脸色发青的孩子。他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缩成一团蜷在寺庙的石敢当前,压着厚厚的积雪撑着身子给路过的行人磕头。 洛宁记得, 她第一眼见到那个身形瘦弱甚至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乞丐磕得额头压血时,心中不忍, 下意识便死死拽着阿娘的衣角不撒手。 阿娘大致扫了眼白茫茫的雪地,看着身旁的她却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洛宁记得,那时候进入恩山寺前,她还是失落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不停磕头磕到洁白的雪面都染了一层鲜血的小乞丐,待对上他那双痛苦、哀求、甚至有些绝望的漆黑眼眸时,洛宁长长叹了一口气。 意外的是,回到家时才发现那小乞丐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她家里那暖融融的厢房内睡着了。 洛宁看向在一旁捻着棋子独自对弈的阿娘,歪着头走到她的身旁,葡萄般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珍儿以后要记得,有恻隐之心是好事,但更要在意方式。”阿娘摸着她的额头,温婉笑道。 “方才珍儿在恩山寺前看到这孩子不停地磕头,可有一位香客理会他?” 洛宁垂下眼帘失落地摇头。 “也不能怪我们,恩山寺周围,前墙后墙,哪聚集的不是和这孩子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在大雪中无处可去饱受饥寒冷暖的人,而我们不过是两个弱女子,纵然带了几个家丁,又哪能敌过他们那些人?” “珍儿要知道,一旦当着他们的面动了恻隐之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虽是如此说,但他们也是可怜之人。我们能做的便是搭设偶尔粥棚施粥给他们……” “我们离开后,我便派人将这孩子带了回来,那些人以为我们的人要打杀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们虽然心生不忍,可也爱莫能助。” “洛宁明白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都有各自的立场,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多。” 七岁的洛宁似懂非懂地听着阿娘说的话,视线久久落在床榻上那额头缠着纱布的少年身上。 自那以后,阿娘为他取名知韫,父亲收他为义子。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彼此互为青梅竹马…… 得到砚池的通传后,洛宁站在抱厦前紧紧揪着衣襟垂眸不语。 她也不想去欺骗杨晟真,但是姑母逼得自己也没有办法啦。可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他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