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还亮着,云层后却已经渗出深邃的幽蓝,最后一层日光还眷恋地笼罩着熙京城,但人人都清楚,夜幕将要降临。 华音楼里一片仓促忙乱,各位姑娘相公忙着做最后的装点,催促着小厮去后园里采回新鲜的鸢尾,回廊里一盏接一盏的烛灯被顺次点燃,挑高挂起,在尚存的天光中散发着几不可查的微光。已经有零散的车马停在院门,掀帘而出的客人被眼尖的姑娘挽住胳膊,笑着招揽进自己房间。 已经热闹起来了啊。 唐卿准在心头感叹。她攥紧衣袖,低着脑袋,步履匆匆试图追赶着前方的贺杞。可她走不快的,腰腿上的酸楚痛感清晰强烈,随着她每次迈步的动作传来疼痛。她走得踉跄,无论是踮起足尖还是微微分开双腿都无法减缓,而她还生怕被前头男人落后太多,提起裙摆咬牙追上时忍不住轻嘶口气,尾音已经染上了层哭腔。 “唔……” 一个没留神,低头快走的唐卿准猛的撞在贺杞后背上。 她疼得皱眉,一边抬手揉着被撞到生疼的鼻尖,一边下意识地抬头,眼睛问询地看向忽然止步的男人:“怎么了……唔……” 天地旋转,风声骤起,唐卿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贺杞拦腰抱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人本能的惊慌,她下意识去抓手边唯一能抓得到的男人,而在看清形式后,攀附又变成抗拒,推着贺杞的肩膀试图重新回到地面。 她本能地挣扎,却被钳制着更加按进他怀里,肩头揽着她的手臂像钢铁般坚硬硌人,无法撼动。 “别乱动。”贺杞声音很轻,低沉中带着点轻慢嘲弄的浅笑,“怀里不抱个姑娘,本世子怕是走不出这华音楼了。” 那些轻腰慢摆的舞女歌姬确实或明或暗的把目光落在贺杞身上,这会儿连着一起落到被贺杞抱着的唐卿准身上,带着试探与打量的目光有如实质,令唐卿准触电般逃避。 可挣脱不开,唐卿准只能认输地把脸埋进贺杞胸前的衣襟。她身上还穿着不知原属于哪位花魁的裙子,被贺杞利用来吓退那些蠢蠢欲动上前攀附的姑娘们。 在唐卿准被遮蔽的视线之外,回廊对面的男人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身材臃肿的男人眯着眼睛,狭小的眼缝儿里射出精光,一边摸着身旁女人细嫩的小手,一边低声询问:“那也是楼里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人嗤嗤笑着,贴到男人肩膀上娇嗔:“看来是奴家服侍得不够妥帖,让您心里惦记上旁的妹妹了。” 掌事太监恰好路过,闻言也赔起笑脸:“女人是曲水流花,流到您这儿的才是最好的不是……” 他呵呵笑着,将手中托着的酒壶递上前:“松端露这样的美酒,还要红袖为您添香才更有滋味呢。” 男人被身旁的姑娘哄着进了房间,华音楼掌事却没有动,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一直追着贺杞挺拔的背影,从容的大步向前,直到那身影变成一道细窄的黑线,消失在门外的光晕中。 · 宽敞的四架马车穿行在熙京的街道之间,训练有素的马匹步调统一,车厢里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贺杞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身上被拱乱的领口,修长匀称的手指轻抚过袖口理平,眉宇间有一闪而过的讽刺,冷冷开口重复:“永安巷?你住的地方倒不错。” 永安巷是熙京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巷子里有名的铺子一家紧挨着一家,从商行银铺到玉石珠宝,几乎无所不有。 “不是。”唐卿准轻轻摇了摇头,“我住在琴铺里,铺子在永安巷。” 她耳尖还透着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