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回自己院儿,正巧看到母亲身边的胡嬷嬷端着果盘来了,唐荼荼伸手接过来,小声问:“里头的是谁?母亲的朋友么?” 胡嬷嬷往里头觑了眼:“没见过。夫人刚进门,这二位就登门拜访了,说的好像是少爷的事儿。” 她是唐夫人的陪嫁嬷嬷,她说没见过,那就是陌生的客人了。唐荼荼奇怪:“说我哥什么事儿?” 胡嬷嬷道:“谁知道,姑娘进去听听。” 问清这俩夫人各自姓什么,唐荼荼又端着果盘进去坐下了。 两位夫人,年长的那个姓何,性子爽利,一看就是家里拿事儿的夫人;年纪轻的那位姓宋,也梳高髻,腼腆得像是个新嫁娘,声音也小,说一句,笑一下,低头抿口茶。 茶点才刚送上来,唐荼荼估摸着这两人没来多久,大概刚寒暄完,她竖着耳朵细听正文。 那位性子爽利的何夫人道:“妹妹你是不知道,往年啊,前百名中举的学子,都有礼部给他们操办一场‘鹿鸣宴’。这鹿鸣一宴,热闹至极,既有大展才华,又有‘禄’名在望的意思;既是庆贺新举人们高中,又是为别地来赶考的学子饯行。往年聚完这次宴,各地来赶考的学生就要动身回乡了。” “今年要赶着天家喜事,礼部来不及操办这鹿鸣宴了,只叫前十名举子在太后寿辰当天入宫,给太后祝寿。排十名后头的举子呀,就都轮不上了。” “我家小幺本来心心念念盼着这文宴,从年初就开始盼着了,放榜之后那个高兴劲儿。偏巧没盼着,一听说礼部今年不办鹿鸣宴了,他在家闷闷不乐好几日。” “我跟老爷去学台打听了一声,学台这会儿的行令官是礼部一位郎中,笑眯眯说——‘要是想接办鹿鸣宴也行,咱们自己寻好地方,写好帖子,报到学台去,他请人给咱们坐镇’。” 唐夫人:“那敢情好。” “你也觉得好?”何夫人眼睛便亮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一连问了五户人家的夫人了,按咱京城学子笔录的名次,一家一家问过去的,不是这个称病,就是那个托事,只有宋妹妹和詹事府上的二夫人答应了。只是那二夫人上头有婆母要照料,抽不出工夫来,说是到时候的酒菜由她准备,让我们放心只管办。 还当她俩是缺人手,唐夫人道:“你俩哪里用得上我,只管叫我便是。” “我就知道妹妹是爽快人。”何夫人这才笑起来:“今年礼部腾不开手,这银子花用就得咱们自己掏了,宴上一应吃喝都得咱们安排。” 前一嘴说的还是“寻好地方,写好帖子”就行,这扭头又得掏银子安排吃喝了,唐夫人面露迟疑。 何夫人就怕她这个脸色,立马道:“文宴文宴,文人宴会嘛,吃吃喝喝、对对诗交交友,花不了几个钱,我不怕人家来,就怕咱们面儿轻,请新举人也请不来。我算过了,就算这一百个举人全来齐了,花用也不大,咱们总共办三天,拢共四五百两银子就能下来,咱们几家摊摊,没多少的。” 何夫人笑意盈盈,唐夫人有苦说不出。 摊一百两,是老爷两个月的正俸了。她手上给义山准备好的束脩和打点师长的钱多,这笔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再说鹿鸣宴是能给义山交友铺道的,义山又是今年的神童榜首,这笔钱该掏。 可操办文宴哪有那么容易?唐夫人只记得自己在八岁以后读过五年书,嫁人以后别说念书了,看看库房单子都头疼。 京畿之地的读书人家,十户人家九个富户,全是讲究人,那些挑剔的才子书生,她拿什么本事给人家操办文宴去?唐夫人想想就头大。 怕在人前露怯,唐夫人打算只摊银子不出面。她撑起个笑,刚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真不巧……” 话刚开头,便见荼荼眼睛发亮,殷勤地把桌上的鲜果盘子端到了何夫人手边的小桌上,热络地叫了声“何姨”。 “您意思是这鹿鸣宴上前一百名举人都会去,谁也不能缺席么?” “真不巧……”唐夫人一句话才刚开了头,被荼荼流畅的语速打断了,只好咽下去。 这孩子,平时木讷得跟不会笑似的,推她一下,她咧嘴笑一下喊声“姨”——今儿主动叫人不说,还知道把水果往客人手边摆了? 唐夫人都要感动自己最近教养得宜了。 “去不了那么多人。”何夫人笑着摇头:“这回不是礼部牵头,咱们这几家里头也没高门,面儿不值钱,规规矩矩放了请帖,能请来多少算多少罢。” 唐荼荼:“请帖能送到各位举人手里么?咱们不知道他们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