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等着容老爷容襄明拍板拿主意,容老爷却问了问儿子的意思。 容嘉树望着自己软软垂着的右臂,还有血色越来越淡的手掌,一咬牙:“我要治!孩儿不想做一辈子废人,要是因为小小溃疡而丧命,那是孩儿命里该有此劫,怨不得人。” 全家人统一了口径,隔天晌午,太医们就敲定了开刀方案。 唐荼荼扒了两口午饭就过来了,坐在院子里仔细看着,容家下人们按着太医的吩咐,收拾出一间简易的手术房。 服过睡圣散后,容嘉树踏踏实实睡着了,这是一种服下后就会昏睡过去、不知疼痛的药。 屋里前一天就洒扫得干干净净,今儿又摆进去好几只冰鉴,叫闷热的屋子沁凉得像在秋天。 缝合用的是蚕丝线和芜花煮过的细棉线,全要以滚水烫一遍,针刀也全以火烧过。 几个小药童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准备,王太医一样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最后事无巨细准备妥了,他还不忘交待容家人:“开刀后最怕脏污,你们谁也不能进去,知道么?” 唐荼荼被王太医的细致和博学震住了,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一个不懂医的外行,仅懂得一些后世是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昨晚上熬夜憋出来两页的外科手术术前准备和注意事项,眼下揣在荷包里拿不出来,还有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全没说。 这是现有条件下能准备出来的最好的手术间了。王太医不一定懂细菌感染知识,但一定意识到洁净的环境有多重要了。 术业有专攻,唐荼荼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不如人家完善。她心里暗赞了一声。 可很快,唐荼荼意识到不对劲了。 太医们沐浴过后,各穿了一身干净的雪白衣裳,长发全部编发盘起,拢入一只紧紧箍住脑袋的奇怪帽子里,洗了两遍手后,他们又各自戴上了一双白色的手套。 唐荼荼甚至看不清那手套是什么材质……是肠衣么? 她惊愕地望着太医们进了屋中,将房门合上了。 “荼荼姐,怎么了?”容莞尔离她最近,瞧她大张着嘴,怕有什么问题,忙出声。 唐荼荼呆滞了半晌,摇摇头,说没什么。 她凭着高中时那么一点薄弱的历史知识,依稀记得,宋朝时期的中医外科手术水平有明显的衰弱之势,远不如隋唐,甚至随着古医书的佚失,更早以前的许多外科技术也没传承下来。 再往后,理学兴盛,医家外科手术地位尴尬,被视作损伤身体发肤、悖逆人伦的旁门左道,食医、内科疾医兴盛,外科疡医愈显颓势了。 而这个从安史之乱之后岔开的平行时空,医疗技术竟发展至此么?盛朝已经有细菌学,能分得清肌腱和神经了么? 她自己是凭一点医学常识判断出来的肌腱撕裂,之所以求到王太医那里,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的,竟然真的对上了症! 唐荼荼心乱如麻,没空细想,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道门看。 不到半个时辰,王太医一桩手术做完,屋子里的容嘉树气息平静,还没醒,睡圣散的药效能持续一个时辰。 “多谢太医妙手仁心,我容家上下感激涕零!” 容夫人隔着门跪下叩了个头,什么礼仪都乱了,泪流了一脸,被长媳挽着手去一旁的耳房洗漱了。 手术中用完的那些医用垃圾,混着血水放在一只铜盆中,丫鬟按太医的吩咐,端着要去烧了。 “等一下!” 唐荼荼垫了块帕子,捻起里头一只手套的边缘,细看。 她胸口像被重重敲了一锤子,这手套不是肠衣做的,竟是乳胶材质的! 一根根指套都完好无损,指尖的地方各有一个凸起的小圆点——唐荼荼知道这个小凸点是什么,这是在手套制作流程中会留下的。手模型蘸取乳胶后,胶液在干燥过程,随重力滴落,会凝结成这么一个个的小凸点。 唐荼荼定了定神,再去看铜盆里的手术刀,长柄短刃,薄薄似柳叶,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泛着银M.iyIGuO.nET